北疆來的警訊像塊石頭,沉在劉江心裡。蒙古騎兵的迅捷與凶悍,絕非流寇或潰兵可比——他們是騎著馬的“移動利刃”,能在你反應過來前撕開防線,搶了就走,根本不給你打陣地戰的機會。這日一早,劉江就把趙忠、張獵戶和所有護衛隊小頭目叫到了校場。
“蒙古騎兵的威脅,比王老虎強十倍。”劉江站在高台上,望著下麵列隊的百名護衛,聲音比往日更沉,“他們騎馬衝鋒時,馬速比奔牛還快,馬刀一掃就能劈倒一片。咱們之前對付步兵的法子,對付騎兵沒用。從今天起,訓練改方向——一切圍繞‘防騎兵’來練。”
護衛們交頭接耳,眼裡多是茫然。他們大多是農民或流民,這輩子沒見過真正的騎兵,更不知道該怎麼防。
“趙大哥,你先說。”劉江看向趙忠。
趙忠往前一步,手裡握著長槍:“對付騎兵,最要緊的是彆讓他們衝起來!馬再快,也怕密集的槍陣。咱們長槍隊,要練‘方陣’——五十人站成五排,前排半蹲,槍尖斜指前方,後排挺直,槍尖高過前排,形成一道‘鐵刺蝟’,騎兵敢衝,就把他們的馬和人一起捅穿!”
說著,他讓長槍隊五十人出列,現場演示。可剛站了個大概,隊伍就亂了——前排有人蹲得太低,後排的槍尖差點戳到他後背;有人沒站穩,被旁邊的人一碰就歪,原本該密集的槍陣,露出好幾個缺口。
“不對!”趙忠皺眉,揮槍敲了敲一個護衛的膝蓋,“半蹲不是下跪!膝蓋彎到一半,重心往下沉,腳要站穩,像釘在地上一樣!”他又走到隊列中間,把幾個歪了的槍尖撥正,“槍尖要齊!前排指馬腿,後排指馬胸和人,密密麻麻,彆給他們留縫!”
重新調整後,槍陣稍顯整齊,可趙忠一喊“模擬騎兵衝鋒”,讓幾個護衛舉著木棍假裝馬衝過來,前排的護衛還是下意識往後縮,槍陣瞬間又亂了。
“怕什麼?!”趙忠怒吼,“這隻是假的!真到了戰場上,你一縮,馬刀就劈你腦袋上了!都給我記住——槍陣一散,咱們全得死!”
劉江沒說話,隻是讓人把之前做的鐵蒺藜撒在槍陣前的地上:“你們看,這是鐵蒺藜,尖刺朝上。騎兵衝過來,馬腳踩上去就會崴,速度就慢了。但光有鐵蒺藜不夠,槍陣必須撐住第一波衝擊。”他讓趙忠把訓練分成三步:先練站陣,保證槍尖齊、重心穩;再練“變陣”——從橫隊快速縮成方陣,要求在三息內完成;最後練“防守反擊”——等騎兵被槍陣擋住、馬速放緩時,後排長槍刺馬,前排趁機用短刀砍馬腿。
接下來幾日,校場上天天響起“哐哐”的撞聲——趙忠讓人做了個假馬模型,用木架推著,讓幾個護衛喊著號子往前衝,模擬騎兵衝鋒。長槍隊的弟兄們頂著假馬練槍陣,起初總被“衝”得東倒西歪,有人胳膊被假馬撞得青腫,卻沒人敢退。趙忠親自站在前排,握著長槍示範:“重心沉下去!槍尖彆晃!就當這假馬是真騎兵,你怕了,它就真能撞死你!”
練了五日,槍陣終於有了模樣。五十人站成方陣,槍尖密密麻麻指向前方,假馬衝過來時,前排的人紋絲不動,後排的長槍穩穩抵住假馬胸口,“咚”的一聲把假馬頂回去,再也沒散過陣。趙忠又教他們變陣:聽到“縮陣”的哨聲,橫隊立刻往中間收縮,三息內就能結成方陣;聽到“分陣”的哨聲,方陣又能快速散開,包抄側麵的“殘兵”。
長槍隊練得如火如荼,弓手隊的訓練也換了樣。
張獵戶讓人做了十幾個木靶,上麵畫著騎馬的假人,底下裝了輪子,讓雜役隊的少年們推著跑動,模擬騎兵移動。弓手們站在三十步外,要射移動的靶心。
“以前射固定靶,你們準頭還行,現在射移動的,就得練‘跟靶’!”張獵戶舉著弓示範,眼睛盯著跑動的木靶,手臂跟著靶的方向移動,等木靶跑到身前時,猛地鬆弦——箭矢“咻”地飛出,正中靶心。“看清楚了?彆等靶跑過去再射,要預判它的方向,提前拉弓,靶到了就放!”
可弓手們練得磕磕絆絆。有的沒等靶到就放箭,箭落在地上;有的等靶跑遠了才射,箭擦著靶邊飛過;那個李村少年急得滿頭汗,拉弓時手一抖,箭竟往天上飛了。
“彆急!”張獵戶拍了拍他的肩膀,“心要靜,眼要準。你就當這木靶是搶你家人的蒙古兵,你射不準,他就跑了!”
他們從二十步開始練,慢慢加到三十步、四十步。雜役隊的少年們推著木靶跑,跑得忽快忽慢,有時還故意變向,逼弓手們調整角度。弓手們胳膊練得酸痛,手指被弓弦勒出紅痕,卻沒人歇著——北疆流民描述的慘狀還在耳邊,他們知道,這一箭射不準,將來死的可能就是自己或家人。
劉江還讓弓手隊練“火箭打馬”。把火箭綁在箭杆上,點燃引線後射向跑動的木靶。起初火箭總在半空炸開,或落地後才炸,根本炸不到靶。張獵戶琢磨了兩天,發現是引線太長——跑動的靶移動快,引線燒完時,箭還沒飛到靶邊。他們把引線剪短一半,再試時,火箭剛好在木靶上方炸開,火星濺在木靶上,雖沒真燒起來,卻也夠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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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練!”劉江看著炸開的火箭,眼裡有了光,“騎兵衝過來時,先射火箭打亂他們的陣型,讓他們的馬受驚;等他們靠近了,槍陣頂住,弓手再射落馬的騎兵——這麼配合,才有勝算。”
他還調了二十個刀盾手,讓他們練“護弓手”——弓手射靶時,刀盾手舉著藤牌站在旁邊,模擬抵擋騎兵的箭雨,確保弓手能安心射擊。各隊之間的配合,也成了訓練重點。
半個月後,一次合練。趙忠讓人推著十架假馬從不同方向衝來,哨聲一響,長槍隊瞬間結成兩個方陣,穩穩頂住正麵的假馬;弓手隊在刀盾手掩護下,射出火箭和箭矢,幾支火箭在假馬群中炸開,箭矢也紛紛命中靶心;側麵的假馬剛靠近,分出去的長槍隊立刻包抄過去,用短刀“砍”向假馬腿,把假馬逼得節節後退。
校場邊,北疆來的那個老漢看得直點頭,抹著眼淚對身邊的人說:“要是俺們村有這樣的隊伍,蒙古兵也踏不進來啊……”
劉江站在高台上,看著校場上配合越來越默契的護衛隊,心裡那塊石頭稍稍落了些。他知道,這還不夠——他們沒真跟騎兵打過,木靶和假馬也代替不了真騎兵。但至少,他們在準備,在朝著“防騎兵”的方向拚命練。
秋風掠過校場,吹動護衛們的衣衫,也吹動了牆頭上的“劉”字旗。新的威脅迫在眉睫,可這日日不歇的訓練聲,卻像一道堅實的屏障,讓整個劉家堡都多了幾分底氣。
他們不知道蒙古騎兵何時會來,卻知道——隻要這槍陣還能站得住,這箭矢還能射得準,這堡牆還立著,他們就有勇氣,再跟亂世的刀槍,硬碰硬地較量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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