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雷的破片在巴特爾的左臂劃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順著棉甲的縫隙往下淌，染紅了半截袖子。他用沒受傷的右手死死按住傷口，指縫裡全是溫熱的血，震天雷爆炸時的耳鳴還沒消退，耳邊隻有嗡嗡的回響和部下的慘叫聲，連自己的吼聲都顯得模糊。
“都彆跑！集合！跟我殺回去！”巴特爾扯著嗓子大喊，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他知道，一旦隊伍潰散，沒了馬匹的他們，在開闊的雪原上就是守軍的活靶子。可他的呼喊，在混亂中像投入怒海的石子，連一點水花都沒激起。
不遠處，一個年輕騎兵正抱著頭往北邊瘋跑，嘴裡還喊著“天打雷了”，根本沒聽到他的命令；雪地裡，幾個受傷的部下躺在血泊中呻吟，有的斷了腿，有的被鐵片劃傷了臉，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還有兩個親兵試圖去牽馬，卻被牆頭射來的箭逼得連連後退，隻能狼狽地躲在石頭後。
巴特爾抬頭望去，心瞬間沉到了穀底，原本溫順的馬群早已散得無影無蹤，隻剩下兩三匹受驚的無主戰馬，在雪地裡不安地刨著蹄子，韁繩拖在地上；而那支如狼似虎的長槍陣，還在穩步推進，槍尖不斷刺向他的部下，每一次挺槍，都有一個蒙古兵倒在雪地裡，鮮血在白色的雪原上蔓延，像一道道猙獰的傷口。
“頭領！快撤吧！守不住了！”一個滿臉是血的親兵衝到他身邊，聲音裡帶著哭腔，“馬都跑了，弟兄們死的死、逃的逃，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巴特爾攥緊了手裡的馬刀，刀刃上還沾著雪沫，可他卻覺得渾身無力。他想起幾天前，自己還嘲笑劉家堡的守軍是縮頭烏龜，覺得一裡地的距離絕對安全；想起自己帶著人燒窩棚、搶田莊，看著堡裡的人在牆上束手無策時的得意；想起剛才還在計劃著去南邊莊子搶人口……可現在，這一切都成了笑話。
他的傲慢，讓他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那聲“天降雷火”，不僅炸傷了他的部下，更炸碎了隊伍的士氣；而守軍的突襲，像一把精準的刀，直接斬斷了他們的退路，沒了馬，沒了秩序，沒了勇氣，他們早已不是那支縱橫草原的騎兵，隻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媽的！”巴特爾狠狠罵了一句，眼裡閃過一絲絕望，隨即被求生的本能取代。他知道，再掙紮下去，自己也得死在這裡。他一把推開身邊的親兵，朝著那幾匹無主戰馬的方向衝去，那是他們唯一的生路。
牆頭的弓手發現了他的動向，立刻有兩支箭朝著他射來。巴特爾下意識地側身，箭擦著他的後背飛過，釘在雪地裡。他不敢停留，拚儘全力衝到戰馬旁，一把抓住韁繩，不顧手臂傷口的劇痛，翻身上馬。
“頭領！帶上俺！”剛才那個親兵也跟著衝了過來，抓住另一匹戰馬的韁繩，翻了上去。還有一個受傷較輕的親兵，也掙紮著爬上了第三匹戰馬。
此時，長槍陣已經推進到離他們不足三十步的地方。趙忠看到了翻身上馬的巴特爾，立刻大喊：“瞄準那幾個騎馬的！射！”
幾支箭朝著巴特爾射來，他猛地一夾馬腹，戰馬吃痛，朝著北邊狂奔而去。箭擦著他的耳邊飛過，嚇得他渾身一哆嗦，隻能死死趴在馬背上，任憑戰馬帶著自己逃竄。身後的兩個親兵也趕緊跟上，三匹戰馬在雪地裡留下一串淩亂的蹄印，朝著北邊的地平線快速遠去。
剩下的蒙古兵，看到頭領率先逃竄，最後一點抵抗的勇氣也徹底消失了。有人扔掉了武器，跟著往北邊跑；有人直接跪在雪地裡，舉手投降；還有的人蜷縮在石頭後，等著守軍來處置。那支曾經不可一世的蒙古騎兵小隊，徹底潰敗，隻剩下滿地的屍體、血跡和散落的雜物，在風雪中顯得格外淒涼。
趙忠看著逃竄的巴特爾，沒有下令追擊，劉江的命令是“短促反衝鋒，迅速撤回”，現在目標已經達成，沒必要再冒險。他對著身後的隊伍大喊：“撤退！回堡！”
五十名精銳立刻收攏陣型，長槍手斷後，刀盾手在前，朝著堡門的方向穩步後撤。牆頭的箭雨漸漸停了，弓手們放下弓，看著坡下的慘狀，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遠處的地平線上，巴特爾和兩個親兵的身影越來越小，他們還在拚命逃竄，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這一天，他不僅失去了大半部下，失去了戰馬和財物，更失去了作為草原勇士的驕傲，他敗給了自己的傲慢，敗給了那支他曾經看不起的“龜縮”守軍。
風雪又起，漸漸覆蓋了雪地上的血跡和蹄印。巴特爾的掙紮與潰敗，成了這場反擊戰的最終注腳，也讓劉家堡的軍民明白：隻要團結一心，再凶猛的狼，也能被打退。而那道緊閉的堡門後，等待著趙忠和他的隊伍的，是久違的安寧，和屬於他們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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