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火炮的硝煙還未散儘，多隆便勒轉馬頭，對著身邊的博爾濟揚了揚下巴，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帶一個牛錄的步甲，扛上雲梯，去試試那土牆的底細——彆衝太急，看看裡麵的人到底有多少火氣。”
博爾濟立刻翻身下馬，抽出腰間的短刀，對著隊列裡的百名步甲高聲喊道：“甲喇額真有令！第一牛錄，帶雲梯，隨我前進！後排弓手掩護，壓上去！”
百名清軍步甲應聲出列，每人肩上扛著一架簡陋的木梯——不過是兩根粗木拚釘的長梯，梯身連防滑的橫木都稀稀拉拉，顯然隻是臨時趕製的試探工具。他們迅速調整隊形，沒有擠成密集的方陣，而是三三兩兩分散開來，彼此間隔七八步遠，像一群蟄伏的狼，貓著腰，將盾牌護在身前，開始朝著東牆小跑前進。
後排的二十名清軍弓手，則快步跑到步甲側後方的土坡上，搭箭上弦，箭頭對準了東牆的牆頭——他們不急於射擊，隻是保持著拉弓的姿勢，顯然是要等步甲靠近後，用箭雨壓製守軍，為步甲爭取接近城牆的時間。
“是試探性進攻！”孫承宗一眼就看穿了多隆的意圖，快步走到劉江身邊，低聲道，“多隆是想借這百人的步甲，摸清咱們的火力分布和防禦弱點，同時消耗咱們的彈藥——不能讓他們輕易靠近壕溝！”
劉江點頭，目光掃過牆頭上嚴陣以待的守軍，對著張獵戶和負責弓手的李虎大喊：“鳥銃手按輪射就位！弓手準備拋射！等清軍進入百步射程，先打他們的前隊！彆讓他們靠近第一道壕溝！”
“明白！”張獵戶立刻揮動小紅旗，十名正麵隊的鳥銃手分成兩排，前排蹲跪，後排站立，槍口對準了正在小跑的清軍步甲；李虎則指揮著二十名弓手，將箭搭在弦上，身體微微後傾，做好了拋射的準備。
清軍步甲的速度不算快，貓著腰小跑時，盾牌始終護著上半身，腳步刻意踩在雪地的凹陷處，儘量減少動靜。他們的陣型鬆散得恰到好處——既不會因為過於密集而被鳥銃齊射擊中一片，又能在遇到攻擊時，彼此呼應著掩護前進。偶爾有鳥銃手忍不住想提前射擊，都被張獵戶按住：“彆急！沒到射程，打不準就是浪費彈藥！”
很快，清軍步甲推進到了百步之外。最前排的幾名步甲已經能看清東牆胸牆上的守軍麵孔，他們咧了咧嘴，露出凶狠的笑，手裡的盾牌握得更緊了。就在這時，土坡上的清軍弓手突然齊齊放箭——
“咻！咻！咻！”
二十支箭矢帶著尖嘯，朝著東牆的牆頭射來。箭雨不算密集，卻精準地指向守軍的露頭處，迫使鳥銃手和弓手不得不暫時低頭躲避。
“就是現在！衝！”博爾濟大喊一聲，帶頭加快了腳步，百名步甲跟著提速，朝著第一道壕溝猛衝過去。
“放！”張獵戶的小紅旗猛地揮下。
“砰！砰！砰！”前排的五名鳥銃手同時扣動扳機，鉛彈呼嘯著飛出，正擊中衝在最前麵的三名清軍步甲。其中一人被鉛彈打穿盾牌，正中胸口，悶哼一聲倒在雪地裡；另外兩人則被擊中手臂，盾牌“哐當”落地，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卻被身後的步甲推搡著繼續前進。
“後排補位！前排裝填！”張獵戶緊接著喊道。後排的五名鳥銃手立刻頂上，又是一輪齊射——這次瞄準的是清軍的中隊，鉛彈穿過雪地，擊中兩名步甲的腿，他們慘叫著摔倒，被後續的同伴直接踩過，雪地裡瞬間留下兩道暗紅的血痕。
與此同時，李虎的弓手也開始拋射。二十支箭矢呈弧線飛出，越過步甲的頭頂，落在他們的側後方，雖然沒能擊中多少人，卻成功打亂了清軍的推進節奏——不少步甲為了躲避箭雨，不得不停下腳步，尋找雪地裡的土坑作為掩護。
博爾濟見狀，心裡暗罵一聲，卻不敢下令撤退——多隆就在後麵盯著，退回去就是死。他揮舞著短刀，對著步甲們嘶吼：“彆躲！快填溝！隻要過了壕溝，就能爬牆！”
幾名悍不畏死的清軍步甲，扛起身邊的碎石和凍土，朝著第一道壕溝衝去。他們剛要將碎石扔進溝裡，東牆的牆頭突然砸下幾塊滾木——雖然沒有砸中，卻嚇得他們連忙後退，滾木砸在雪地上，濺起的雪粒糊了他們一臉。
“扔震天雷！”趙忠的聲音從東牆中段傳來。兩名老兵立刻點燃震天雷的引信，數到三後，猛地朝著壕溝旁的清軍步甲扔去。
“轟隆！轟隆！”
兩聲巨響，震天雷在清軍步甲中間炸開，碎石和雪粒四濺。衝在最前麵的四名步甲被氣浪掀翻，身上的棉甲被炸得破爛，鮮血從傷口裡滲出來，躺在雪地裡動彈不得。
剩下的清軍步甲終於慌了——他們沒想到這“土堡子”裡不僅有鳥銃，還有這麼厲害的“炸雷”。不少人停下腳步，看著地上的傷員和炸開的雪坑，眼神裡露出了猶豫。
“誰再退！我砍了誰！”博爾濟紅著眼，揮刀砍向身邊一個想往後縮的步甲，刀光閃過，那步甲的胳膊被砍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他的凶狠暫時鎮住了眾人，步甲們咬著牙，繼續朝著壕溝推進，卻沒了之前的衝勁，腳步明顯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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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多隆騎在馬上，眉頭微微皺起。他原以為這百人的步甲能輕鬆接近城牆，沒想到守軍的火力比他預想的要密集——鳥銃輪射有序，還有“炸雷”這種厲害玩意兒，連弓手的拋射都能配合著打亂節奏。
“讓弓手再射一輪，然後讓博爾濟撤回來。”多隆對著哈喇齊下令，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悅，“這土堡子有點門道，不是一衝就能破的。先撤回來，看看他們的彈藥還能撐幾輪。”
哈喇齊立刻對著土坡上的弓手大喊：“再射一輪！步甲撤退！”
弓手們又是一輪箭雨，壓製住守軍的火力後，博爾濟趁機帶著剩下的六十多名步甲，拖著傷員，狼狽地朝著清軍陣地退去。雪地上，留下了十幾具屍體和大片暗紅的血跡，還有幾架被丟棄的簡陋雲梯，歪歪扭扭地躺在壕溝旁。
東牆的城樓上，劉江看著清軍步甲撤退的背影，長長舒了一口氣，卻沒有絲毫放鬆——這隻是第一波試探，多隆摸清了他們的火力，接下來的進攻，隻會更猛烈。
“清點彈藥！檢查傷亡！”劉江對著趙忠大喊，“鳥銃手抓緊裝填，弓手補箭，準備應對下一波進攻！”
守軍們立刻行動起來：有人清理戰死同伴的屍體，有人給受傷的士兵包紮，有人快速給鳥銃填裝火藥和鉛彈，還有人將滾木和震天雷重新堆放到牆頭。
雪地上的血跡很快被新落下的細雪覆蓋，卻掩蓋不住剛剛結束的激烈交鋒。試探性的進攻雖已結束，但劉家堡與清軍鑲白旗的真正血戰，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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