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口處的血已經積成了小窪，踩上去“噗嗤”作響。趙忠半跪在地，左手死死按著小腹的傷口——那裡剛被清軍的刀劃開一道深口子，鮮血順著指縫往外湧，浸透了棉甲，在雪地上拖出一道暗紅的痕跡。可他的右手，依舊握著那杆早已斷裂的長槍，槍尖隻剩半截，卻還死死抵著一名清軍步卒的盾牌，不讓對方前進一步。
“趙大哥！你受傷了！快退下去！”旁邊的陳三嘶吼著，一刀劈開一名清軍的胳膊，想要過來扶他。
“彆管我！守住缺口！”趙忠猛地抬頭，臉上濺滿了血汙，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隻有一雙眼睛，依舊瞪得滾圓，透著狠戾的光。他猛地發力，用斷裂的槍杆狠狠砸向盾牌，震得那清軍步卒手臂發麻，趁著對方愣神的瞬間，他騰出左手，一把抓住對方的手腕，將人拽到身前，用牙死死咬住對方的咽喉——血腥味灌滿了口腔，那清軍慘叫著掙紮，卻被趙忠咬得越來越緊，直到對方的身體漸漸癱軟。
趙忠鬆開嘴，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剛要起身，一名清軍重甲步卒的刀已經劈到眼前！他下意識地用胳膊去擋，“當”的一聲，刀砍在他的胳膊甲上，雖然沒砍透，卻震得他手臂劇痛，骨頭像是要裂開。他踉蹌著後退兩步，斷裂的長槍從手裡滑落，重重摔在血窪裡。
“沒了槍，我看你怎麼打！”那清軍步卒獰笑著，舉刀又要劈來。
趙忠眼中閃過一絲狠勁，他沒有躲閃，反而猛地往前衝，一把抱住對方的腰，將人狠狠撞在缺口的磚石堆上。清軍步卒的刀“哐當”落地，兩人扭打在一起，趙忠小腹的傷口被扯得更疼，鮮血順著褲腿往下流，可他卻像感覺不到疼一樣，用額頭狠狠撞向對方的頭盔——一下、兩下，直到對方的鼻血濺在他的臉上，眼神開始渙散。
就在這時，趙忠看到旁邊躺著一把清軍的腰刀，是剛才被陳三砍傷的士兵掉落的。他猛地推開懷裡的清軍，伸手撿起腰刀，刀身還帶著餘溫，沾著另一名士兵的血。他掙紮著站起身，雖然身體晃了晃，卻依舊挺直了腰板，對著衝來的清軍嘶吼：“來啊！老子還沒死！想進堡，先踏過老子的屍體！”
這一聲嘶吼，像炸雷一樣在缺口處響起。守軍們都看呆了——趙忠渾身是血，胳膊被震得抬不起來，小腹的傷口還在流血，連走路都在打晃，卻握著一把撿來的腰刀，依舊站在缺口的最前端，像一尊浴血的戰神。
之前已經有些疲憊的長槍手，看到這一幕，突然像被注入了新的力量。一名年輕的長槍手，原本因為恐懼而手抖，此刻卻握緊了槍杆，對著身邊的人喊：“趙頭領都這樣了還在打！咱們不能慫！殺韃子！”說著，他猛地刺出長槍，將一名衝來的清軍挑翻在地。
流民壯丁阿牛，之前被流矢擦傷了胳膊，一直躲在街壘後，此刻看到趙忠的樣子，也紅了眼。他撿起地上的斷槍，跟著喊：“對！不能慫！跟韃子拚了！”他衝上前，用斷槍狠狠砸向一名清軍的腿，雖然沒造成重傷，卻給旁邊的長槍手創造了機會，一槍刺穿了對方的胸口。
劉江站在側方，看著趙忠浴血的身影，眼眶有些發熱。趙忠跟著他爹守堡多年，從他還是個孩子起，趙忠就護著他，如今，又在最危險的時刻，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擋在最前麵。他握緊環首刀，對著所有人喊：“都跟著趙頭領！守住缺口！為趙頭領報仇！為孫參將報仇！”
“報仇！守住缺口！”
守軍們的嘶吼聲震耳欲聾，之前的疲憊與恐懼，全被趙忠的勇武點燃，變成了同仇敵愾的怒火。鳥銃手們的射擊更準了，鉛彈接連放倒衝在前麵的清軍；震天雷的投擲更狠了，有人甚至抱著震天雷衝到缺口邊緣，點燃後直接扔進清軍堆裡，與敵人同歸於儘；弓手們的箭也更急了，箭矢像雨點般落在清軍的隊列裡，壓製著他們的衝鋒。
趙忠握著腰刀，又砍倒了一名清軍。刀身已經卷了刃，他的胳膊越來越沉，小腹的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好幾次都差點栽倒。可他看著身邊重新振作的守軍，看著不斷倒下的清軍，咬著牙，硬是撐著沒倒——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他一倒，這道用血肉築起的防線，就可能崩了。
一名清軍小隊長看到趙忠是守軍的核心，悄悄繞到他的身後，舉刀就要劈砍。“趙大哥！小心身後！”陳三眼疾手快，嘶吼著衝過來，用身體擋住了這一刀——刀深深劈進陳三的後背，鮮血瞬間染紅了他的棉甲。
“陳三！”趙忠猛地回頭，看到陳三倒在地上，眼睛瞬間紅了。他轉身，用儘全身力氣，將腰刀劈向那名小隊長的脖頸——“噗嗤”一聲，鮮血噴了他一臉，小隊長的頭顱滾落在血窪裡。
趙忠蹲下身，想要扶起陳三，可陳三卻搖了搖頭，虛弱地說：“趙頭領……守住……守住堡……”話沒說完，頭便歪了下去。
趙忠將陳三的屍體輕輕放在一邊，站起身，再次握緊那把卷刃的腰刀。他的身上又添了新傷，左臂已經抬不起來，隻能用右手握著刀，卻依舊站在缺口的最前端，像一棵被狂風暴雨摧殘卻依舊不倒的老鬆。
“殺！”他再次嘶吼，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能穿透一切的力量。
守軍們跟著他嘶吼，跟著他衝鋒，跟著他用血肉之軀堵住缺口。趙忠的浴血，成了守軍最堅硬的精神支柱——隻要這尊浴血的戰神還站著，劉家堡的防線，就不會倒。
遠處的多隆，看著缺口處那道血紅色的身影，臉色終於變了。他沒想到，一個小小的鄉勇頭領，竟然能如此悍不畏死，更沒想到，他的勇武，竟能讓一群流民和潰兵爆發出如此驚人的戰鬥力。
“廢物！都是廢物！”多隆再次暴怒，卻第一次在這小小的劉家堡前，感到了一絲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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