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攝政王府的議事廳內,檀香嫋嫋,卻壓不住滿室的肅殺之氣。雕花的紫檀木長案後,多爾袞身著石青色團龍紋常服,腰間懸著一柄嵌著東珠的彎刀,斜倚在鋪著整張黑虎皮的座椅上。他剛聽完江南戰局的奏報,眉頭微蹙,多鐸率軍南下雖連克數城,卻在揚州遭遇史可法頑抗,推進速度比預期慢了不少。
“弘光小朝廷蜷縮南京,不過是苟延殘喘,多鐸大軍再添一把力,必能踏平江南。”多爾袞指尖輕輕敲擊著案幾,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長案兩側,濟爾哈朗、阿濟格等王公貝勒,以及範文程、洪承疇等漢臣屏息而立,沒人敢輕易接話,這位攝政王自順治帝登基後,總攬朝政,殺伐決斷,朝堂上下無人敢違逆。
就在此時,鑲白旗固山額真阿濟格上前一步,躬身遞上一份文書:“攝政王,江南戰局雖緊,北方卻有一處頑疾需稟明。通州大營近日探得,清源境內有一劉家堡,守將劉江原是鄉勇,竟憑一堡之眾兩次擊退我軍小股部隊,更甚者,南明弘光帝已下旨嘉獎,封其為‘忠義校尉’,還派專人送去白銀百兩、綢緞十匹,將其樹為‘北方抗清典範’,如今周邊流民、潰兵皆往投奔,大有坐大之勢。”
“劉家堡?”多爾袞抬眼,目光落在文書上,那上麵用滿漢兩種文字寫著劉家堡的詳情,從多隆初攻失利,到劉江獲南明冊封,再到近期鑄炮練兵、擴軍至三百餘人,字字句句都透著一股“頑抗”的意味。他原本平淡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手指捏著文書的邊角,微微用力,竟將麻紙捏出了褶皺。
洪承疇見狀,上前一步躬身道:“攝政王,此堡地處通州西北,並非戰略要衝,兵力不過三百,火炮僅鑄出一門,實乃疥癬之疾。眼下我軍主力在江南,北方防務隻需派少量兵馬監視,待江南平定,再回頭收拾不遲。”在他看來,劉家堡再頑抗,也不過是一座孤立的土堡,翻不起大浪,沒必要因小失大,分散南征兵力。
“疥癬之疾?”多爾袞冷笑一聲,將文書扔在長案上,聲音陡然提高,“洪大人忘了,當年我軍入關,李自成百萬大軍潰於一旦,可為何至今仍有殘餘勢力作亂?正因當初未斬草除根,讓他們得了喘息之機,如今竟成了流寇,擾我北方治安!”
他站起身,走到議事廳中央的地圖前,手指重重戳在標注著“劉家堡”的小點上:“這劉家堡雖小,卻得了南明的冊封,成了他們的‘忠義標杆’!今日封他校尉,明日就敢封他總兵;今日他聚三百人,明日就敢聚三千人!周邊流民見他能抗清、能得朝廷嘉獎,自然趨之若鶩,此堡若置之不理,用不了半年,清源周邊就會冒出十座、百座‘劉家堡’,到那時,北方抗清之勢燎原,我軍縱有百萬大軍,也難剿儘!”
阿濟格連忙附和:“攝政王所言極是!末將已派人探查,那劉江不僅鑄炮練兵,還在堡內屯田、修箭塔,顯然是要長期堅守。南明把他當旗子豎起來,就是想借他的名頭鼓舞北方抗清勢力,若不儘快鏟除,恐動搖我軍在北方的統治根基。”
多爾袞的眼神愈發銳利,掃過廳內眾人:“一小小土堡,竟敢螳臂當車,憑鄉勇之眾對抗王師,還敢受南明嘉獎,亂我聲威!此風絕不可長!”他轉身回到長案後,拿起朱筆,在文書上重重畫了一個圈,“傳我命令:命阿濟格從通州大營抽調兩百甲兵、五門紅衣大炮,由多隆為先鋒,三日後起兵,務必踏平劉家堡!”
“踏平劉家堡!”廳內眾人齊聲應和,聲音震得屋頂的瓦片微微作響。
多爾袞看著眾人領命的身影,眉頭依舊緊鎖,他並非真的忌憚一座土堡,而是忌憚“榜樣”的力量。南明偏安江南,無力北伐,卻擅長用“忠義”名號籠絡人心,這劉家堡若成了氣候,隻會讓更多心懷故國之人效仿,到那時,北方剛穩定的局麵又會陷入動蕩。
“記住,破堡之後,將劉江首級懸於通州城門,告示三日。”多爾袞補充道,語氣冰冷,“要讓北方所有敢抗王師之人知道,這就是與大清為敵的下場!以儆效尤,方能安我北方!”
阿濟格躬身領命:“末將遵令!三日後必踏平劉家堡,獻劉江首級於攝政王!”
議事廳內的檀香依舊繚繞,可氣氛卻比之前更顯肅殺。那份標注著劉家堡的文書,靜靜躺在長案上,朱筆的圈記像一道催命符,預示著一場遠比之前更猛烈的風暴,即將席卷清源大地。而遠在百裡之外的劉家堡,此刻還沉浸在鑄炮成功的喜悅中,沒人知道,北京廟堂之上的一道命令,已將他們推向了更嚴酷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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