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深，劉家堡的燈火漸漸熄滅，隻有城頭的巡邏士兵和工匠坊的守夜人還醒著。劉江坐在指揮所裡，手裡捏著一封密信，信紙皺巴巴的，是潛伏在真定府的探子老鄭送來的，他混在清軍的糧隊裡，打探到了重要消息。
“堡主，老鄭說啥了？”陳武站在一旁，看到劉江臉色凝重，心裡也跟著揪緊。
劉江抬起頭，聲音低沉：“清軍在真定府、保定府大量囤積物資，糧草兩萬石，火藥五千斤，炮彈三千枚，還有大批的鐵料和藥品。另外，博洛的五千大軍，已從通州出發，分兩路向劉家堡靠攏，一路走陸路，攜帶紅衣大炮，一路走水路，沿滹沱河運送糧草，預計十日之內，就能抵達劉家堡外圍。”
“十日？！”陳武驚呼，“這麼快？咱們的準備還沒做好，第三門炮才鑄了一半，李三還沒從黑風寨回來，城防加固也隻完成了七成……”
“是啊，太快了。”劉江揉了揉眉心，“清廷這次是鐵了心，要一舉踏平咱們。他們囤積這麼多物資，顯然是打算圍而不攻，耗死咱們。”
就在這時，趙忠拄著拐杖走進來，臉色蒼白：“堡主，剛接到消息，吳成剛才去了讚畫署，和張文弼密談了半個時辰，具體說啥不知道，但看吳成出來時的樣子，像是得了什麼承諾。”
“哼，不出所料。”劉江冷笑，“張文弼在拉攏吳成，想借他的手，給咱們製造麻煩。而馬六那夥人，又在暗中密謀，等清軍來了趁亂搶糧，內憂外患，都湊到一塊了。”
老周也匆匆趕來，手裡拿著賬本：“堡主，糧庫的糙米隻剩三百斤了，野菜曬乾了有兩百斤，周邊村落答應支援的三百斤，還沒送來，說是清軍在周邊府縣征糧，他們不敢私藏，隻能先給清軍交糧，再想辦法給咱們湊……”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指揮所內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趙忠咳嗽兩聲，打破沉默：“堡主，現在不是愁的時候。清軍十日就到，咱們得加快準備。城防加固，俺再調些流民幫忙，日夜趕工，爭取七日完成；孫鐵匠那邊，讓他再加把勁，第三門炮務必在五日之內鑄成；李三那邊，派人去催，讓他儘快從黑風寨回來，咱們需要機動隊坐鎮；至於吳成和馬六，先派人盯著，等清軍來了，再找機會收拾他們，免得現在鬨起來，亂了軍心。”
劉江點頭：“就按趙叔說的辦。陳武，你派兩個機靈的人，去黑風寨方向找李三，讓他務必在五日內回來，帶沒帶聯盟消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機動隊帶回來。”
“遵令！”陳武應聲而去。
劉江又看向老周：“你再去跟周邊村落聯絡，告訴他們，清軍來了，他們也難逃被征糧、被屠殺的命運，隻有跟咱們一起抗清，才有活路。就算隻能湊一百斤糧，也要湊！”
“俺這就去！”老周也匆匆離開。
指揮所裡隻剩下劉江和趙忠。趙忠看著劉江疲憊的臉，歎了口氣：“堡主，你也彆太熬著，身體是本錢。咱們能守住一次，就能守住第二次，就算內憂外患，隻要咱們心齊，就不怕。”
劉江苦笑一聲：“心齊？趙叔，你看現在，張文弼在暗中記錄咱們的‘違製’，吳成被他拉攏，馬六在密謀作亂，新投奔的人裡還有不少探子，能真正‘心齊’的，也就咱們這些老弟兄了。”
“夠了。”趙忠語氣堅定，“有咱們這些老弟兄在，就能守住劉家堡。流民們知道，咱們是他們的活路，隻要咱們不垮，他們就不會散；工匠們知道，咱們是他們的依靠，隻要咱們還在，他們就有鑄炮抗清的底氣。至於那些不安分的，掀不起大浪。”
劉江點點頭，心裡稍微好受些。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讚畫署的方向，那裡還亮著燈，張文弼應該還在寫他的“密錄”。他知道，張文弼的記錄，遲早會送到朝廷，朝廷或許會因此猜忌他，甚至派來更多的人乾預；而清軍的大軍，十日之內就到，帶著二十門紅衣大炮和兩萬石糧草，要將劉家堡徹底踏平。
內外的壓力，像兩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可他不能倒下，他是劉家堡的堡主，是九百多人的希望，是“大明鐵壁”的旗幟。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是劉遠。他手裡拿著一件外衣，走進來：“江兒，夜深了，外麵涼，披上。剛才張文弼派人來問，說‘聽聞清軍將至，劉堡主可有應對之策，需不需要下官協助草擬軍情，上報朝廷’。”
劉江接過外衣，冷笑一聲：“協助草擬軍情？他是想趁機摸清咱們的虛實，好在密錄裡多寫幾筆。告訴張文弼，軍情自有安排，不勞他費心。”
“嗯。”劉遠點頭，“還有，剛才看到吳成鬼鬼祟祟地去了馬六的住處，兩人關著門說話，不知道在密謀啥。”
劉江眼神一冷：“看來，他們是要聯手了。也好，省得咱們一個個收拾。等李三回來，就把他們一起拿下，以儆效尤。”
夜色更濃，讚畫署的燈還亮著，吳成和馬六的住處也亮著燈，城頭的巡邏士兵腳步聲更密了，工匠坊的打鐵聲還在斷斷續續，劉家堡的夜晚，不再寧靜，暗流洶湧，像一場即將爆發的暴雨，籠罩著這座殘破卻堅韌的堡壘。
劉江站在窗邊，望著遠處的天際線，心裡清楚：十日之後，清軍就會兵臨城下，內憂外患將一起爆發。他必須在這十日裡，完成城防加固、鑄炮、召回機動隊、穩定人心，還要處理掉吳成和馬六這兩個內患。時間緊迫，每一分每一秒，都關乎著劉家堡的生死存亡。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了腰間的長刀——刀身雖已卷刃，卻依舊鋒利，就像他此刻的決心。無論內憂外患如何洶湧，他都會帶著劉家堡的人們，戰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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