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堡西牆的隱蔽出口外,一棵老槐樹下,清風寨的哨探阿木正緊張地張望。他懷裡揣著一個三寸長的竹筒,筒口用蠟封著,裡麵藏著一張折疊的麻布,這是他從黑風寨的山民手裡接過的,說是從黃河邊傳過來的“要緊信”,專門給劉江的。
日頭偏西時,陳武帶著兩個護衛按約定趕來。阿木立刻迎上去,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跟蹤,才把竹筒塞進陳武手裡:“陳統領,這是黑風寨老林的遠房侄子捎來的,說……說跟南行的探路隊有關,讓務必親手交給劉堡主。”
陳武接過竹筒,指尖能摸到蠟封的硬度,心裡一緊,探路隊出發已近二十天,之前一直杳無音訊,他還以為多半是折在了路上,沒想到真有消息傳回來。他沒多問,隻拍了拍阿木的肩膀:“多謝,辛苦你了。”說完,就帶著護衛快步返回堡內,直奔議事廳。
此時的議事廳裡,劉江正和趙忠、劉遠圍著地圖,討論清軍可能的攻城時間,北牆外的炮隊已調試完畢,營壘也加固好了,多鐸隨時可能下令進攻。聽到陳武進來的聲音,劉江抬頭,看到他手裡的竹筒,眼神瞬間亮了。
“是……探路隊的消息?”劉江站起身,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陳武點頭,將竹筒遞過去:“是清風寨哨探送來的,說是老林的侄子從黃河邊傳過來的,裡麵有麻布信。”
劉江立刻找來小刀,小心翼翼地刮開蠟封,倒出裡麵的麻布。麻布被折疊了好幾層,展開後,上麵用炭筆寫著幾行歪歪扭扭的字,是老林的筆跡——他識字不多,寫得慢,卻一筆一劃很認真:
“堡主:我與沈哨官已帶隊過順德府,近黃河。途中繞清軍三卡,損一人傷,已托付山民)。在黃河東岸遇‘南明忠義營’,為首是李定國將軍舊部周參將,認堡主木牌,願為聯絡。過黃河需等時機清軍封河,隻許官船過),下一步往湖北。前路遠,險多,勿急。老林字。”
短短幾行字,劉江反複看了三遍,手指摩挲著“近黃河”“遇南明忠義營”“李定國舊部”幾個字眼,心裡像被投入一顆石子,泛起層層漣漪。探路隊不僅活著,還穿越了數百裡的險地,繞開了清軍的三道關卡,甚至聯係上了李定國的舊部——這比他最壞的預料,好太多了。
“過了順德府,快到黃河了……”趙忠湊過來,看著麻布上的字,鐵拐杖在地圖上點了點“順德府”到“黃河”的距離,“這一路,至少得走十五天,還繞了清軍的卡,老林他們肯定吃了不少苦。”
“損了一人,還是傷,沒丟性命,算萬幸。”劉遠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欣慰,他之前最擔心探路隊全軍覆沒,現在看來,他們不僅活著,還找到了“門路”,“李定國的舊部,周參將……隻要能搭上這條線,以後真要遷徙,至少有個接應的地方。”
劉江將麻布小心地疊好,揣進懷裡,和之前“種子”隊的信放在一起——這兩封薄薄的信,此刻成了劉家堡最珍貴的“希望”。他走到地圖前,目光落在“黃河”到“湖北”的路線上,眉頭卻沒完全舒展:“雖聯係上了義軍,可前路依舊難走。黃河被清軍封了,過不了河,就到不了湖北;就算過了河,從黃河到湖北,還有幾百裡地,沿途都是清軍的據點,探路隊要摸清安全路線,還得花時間。”
“但至少有希望了,不是嗎?”陳武看著劉江,語氣帶著振奮,“之前咱們隻有‘種子’隊一條後路,現在多了南行遷徙的可能。就算堡守不住,咱們要麼往深山撤,要麼往南方走,總比困死在這裡強。”
劉江點點頭,心裡清楚,這條消息雖帶來了希望,卻也隻是“渺茫的希望”——探路隊還沒真正抵達湖北,還沒見到李定國的主力,甚至還沒找到過黃河的辦法;就算他們摸清了路線,劉家堡的老弱婦孺要穿越數百裡,避開清軍的封鎖,難度更是難以想象。
可這份“渺茫”,卻比之前的“絕境”好太多了。之前他們守堡,隻能抱著“死戰”和“種子存續”的念頭;現在,多了“遷徙南方,投奔義軍”的選項,哪怕難,也是一條實實在在的“活路”。
“把消息暫時壓下去,隻咱們幾個人知道。”劉江看向眾人,語氣鄭重,“現在堡內人心剛穩,清軍隨時可能攻城,不能讓大家知道‘遷徙’的消息,免得動搖守堡的決心。等探路隊傳來更具體的消息——比如過黃河的辦法、湖北的聯絡點——咱們再做打算。”
“好。”趙忠、劉遠、陳武齊聲應道。
議事廳外,夜色漸濃,北牆外的清軍營地傳來零星的號角聲,像在提醒他們,大戰的陰影從未散去。劉江摸了摸懷裡的麻布信,心裡既有慰藉,也有沉甸甸的壓力——探路隊在前方為“遷徙”鋪路,他們在後方要守住這座堡,為探路隊爭取時間,也為自己爭取“選擇”的機會。
這份來自黃河邊的初步消息,像一縷微光,照進了劉家堡的絕境。它或許不能立刻改變眼前的戰局,卻為所有人的未來,多了一種可能——一種跨越山河,投奔同道,繼續抗清的可能。劉江知道,接下來,他不僅要守住堡,還要等,等探路隊傳來更多的消息,等那縷微光,變成照亮前路的火炬。
喜歡明末鐵院請大家收藏:()明末鐵院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