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截然不同的解讀在暗流中碰撞、交織。但無論是哪種解讀，都讓李豫在眾人眼中的形象變得更加複雜和難以捉摸。輕視減少了，但好奇與忌憚卻以另一種形式加深。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除了審視和探究，更添了幾分隱秘的打量，仿佛在評估一件充滿矛盾和非議的、來源不明的古董。
在去往下一堂課的走廊上，他甚至遇到了兩個之前對他視而不見的同學，對方竟然主動對他點了點頭，隻是那眼神深處，似乎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混合了敬畏與疏離的怪異神色。
午餐時間，他依舊獨自坐在食堂角落。周圍那無形的“真空地帶”似乎並未縮小，反而因為某種無聲的排斥而更加穩固。偶爾有人經過他身邊時，會刻意放慢腳步，但那目光不再是單純的好奇，更像是在觀察某種罕見的、甚至帶著點“汙染性”的標本。
這一切的變化，李豫都默默地收在眼底，心中沒有任何波瀾。
隻有他和凱特琳知道，這則傳得繪聲繪色、邏輯自洽的小道消息，根本就是昨夜他離開凱特琳的彆墅後，與凱特琳達成初步默契後，由凱特琳動用她的渠道，精心炮製並主動釋放出去的。
這是一步險棋，但也是一步打破僵局的棋。
其目的，並非真的要坐實什麼“斯圖亞特準女婿”的身份，那太不現實。真正的目標，隻有一個——激怒加拉哈德?德文希爾。
李豫很清楚，像加拉哈德這種出身高貴、自視甚高，並且對凱特琳抱有變態占有欲的家夥，其內心必然是極度驕傲和敏感的。他可以容忍凱特琳對他不理不睬，因為在他心裡，那或許隻是凱特琳的“任性”，最終他依然能憑借家族力量和手段將她“糾正”過來。
但是，他絕對無法容忍一個他視作螻蟻、可以隨意玩弄的平民，突然被抬到與他近乎平等競爭的位置上，甚至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來自凱特琳家族的“認可”和“鼓勵”。這對他而言，是徹頭徹尾的羞辱，是對他尊嚴和地位的赤裸裸挑釁。
這則消息，就像一根淬毒的針，精準地刺向了加拉哈德最脆弱、最不能碰觸的神經。
它傳遞的信息很簡單：你加拉哈德處心積慮想用霍華德那個蠢貨來給我製造麻煩，想試探我的底牌？可惜，你找錯了對象，也用錯了方法。我不但毫發無傷，還順勢搭上了斯圖亞特家族的線。現在，傑蘭特先生“欣賞”我，甚至“鼓勵”我追求你的心上人。你，又能奈我何？
這是李豫的反擊。無聲，卻如同驚雷，在地球聯合大學這片看似平靜的水麵下炸響。
他不需要立刻看到加拉哈德氣急敗壞的樣子，他知道，那條毒蛇一定已經收到了消息，並且正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因暴怒而扭曲。
憤怒會讓人失去冷靜，會露出破綻。
李豫耐心地吃著盤子裡的食物，在他口中卻隻能品嘗出信用點的味道。他抬起眼，目光平靜地掃過食堂裡形形色色的人。他知道，風暴才剛剛開始。加拉哈德絕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的報複，隻會更加猛烈和不顧一切。
而這，正是他想要的。
他需要敵人動起來，需要在對方的行動中尋找機會。被動防禦，永遠無法擺脫棋子的命運。
下午，《高維物理基礎概論》課上，李豫依舊坐在後排。他能感覺到，講台上那位年輕講師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探究，甚至是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課間休息時，他的腦插芯片收到了一條加密信息，來源是凱特琳。
「消息已放出，水已經攪渾了。你自己小心，他現在可能更想弄死你了。」
李豫關閉信息，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他當然會小心。
他低下頭，繼續預習著楊知遠教授發給他的、那些艱深晦澀的反物質基礎文獻。知識的海洋浩瀚無垠，而腳下的道路，則布滿了荊棘、陷阱，以及旁人投來的、混雜著各種意味的目光。
他必須變得更強，無論是在知識上，還是在力量上，亦或是在……算計與狠厲上。
地球聯合大學的天空，依舊湛藍無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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