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陵蹲在通風管道拐角,心跳仍未平複。
冰冷的金屬壁貼著她的後背,濕氣順著作戰服滲進皮膚,像毒蛇無聲地纏繞上來。
她盯著戰術目鏡上那三個微弱的綠色光點——三層b區,生命信號持續穩定,未中斷,未移動。
其中一個體型接近兒童,心率偏快,呼吸淺而規律。
“三層b區有獨立供氧係統,電力來自深層地熱井。”沈野的聲音從耳麥傳來,冷靜得近乎機械,“說明那裡是長期維持的活體保存區。但監控顯示,過去五年沒有任何人員進出記錄。”
夜陵沒說話,隻是緩緩低頭,手伸進戰術內袋,指尖觸到那枚粗糙的手環。
塑料邊緣早已磨破了她的指腹,可那觸感依舊滾燙,像烙印,像詛咒,更像一道無法愈合的舊傷被生生撕開。
她想起那行刻字——“姐姐,等你來接我。”
不是遺言。
是求救。
是她在某個未知時刻,親手寫下的承諾。
黑暗深處,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等待蘇醒。
陸昭陽靠在牆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環,聲音低得幾乎被水流聲吞沒:“如果她還活著……她會記得我嗎?”
夜陵側頭看他。
男人輪廓冷峻,平日裡那股陽光般的銳氣此刻被壓抑成深海暗流。
他不是在問那個孩子是否記得他,而是在問自己——如果當年他沒被調走,如果他早一點發現異常,如果他能守住軍科院最後那道門……
他會不會,就不用欠她一條命?
夜陵忽然想起係統提示裡那句冰冷的字句:【你欠他一條命】。
原來命運的債,從來不是單向的。
有人為你赴死,你也終將為他人逆命。
“走。”她站起身,拍掉膝蓋上的鏽屑,聲音輕得像風,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他們沒走主通道。
那裡已經被無人機殘骸和電磁陷阱封死。
沈野調出地下管網圖,標記出一條廢棄排汙通道——十年前因腐蝕泄漏被永久封閉,連監控都沒覆蓋。
“水流會乾擾熱成像,但也會掩蓋腳步聲。”夜陵說,“最適合偷渡。”
陸昭陽點頭,拆下戰術背心上的照明模塊,關掉所有主動信號源。
兩人一前一後,滑入漆黑如墨的排水管。
水流冰冷刺骨,混著鐵鏽與腐殖質的腥味。
牆壁布滿腐蝕痕跡,裸露的鋼筋像枯骨般刺出。
每一步都踩在滑膩的青苔上,稍有不慎就會驚動整片地下結構。
行至中段,夜陵突然抬手,五指張開——停止前進。
她蹲下,將耳朵貼近鐵柵欄。
前方十米,一道合金柵欄橫貫通道,後方是加固混凝土隔間。
極輕的呼吸聲傳來,斷斷續續,卻規律得反常。
不是普通人慌亂的喘息。
是經過訓練的、壓到極限的“潛伏式換氣法”——軍科院特勤人員才掌握的隱蔽呼吸技巧。
夜陵心頭一震。
她抽出戰術匕首,輕輕在柵欄上敲擊三下——短、長、短。
軍科院內部緊急聯絡暗號,代號“夜梟”的她曾用它喚醒過沉睡的潛伏特工。
幾秒死寂。
然後——
“嗒、嗒、嗒。”
同樣的節奏,從柵欄內傳出。
她呼吸一滯。
下一秒,一隻瘦弱的手從縫隙中緩緩伸出,指尖顫抖著,在空中劃出三道短促的弧線——確認身份。
夜陵猛地攥住那根冰冷的手指,聲音啞得不像自己:“誰派你們來的?”
昏暗燈光下,鐵門緩緩開啟。
沈野破解了電子鎖。
三個身影蜷縮在角落,像被世界遺忘的標本。
兩名青年男女護在中間,眼神警惕卻有序,身體姿態保持著隨時能反擊的預備姿勢。
而最中央,是個約莫十歲的女孩,戴著y1801編號手環,臉色蒼白,嘴唇乾裂,但雙眸清明,正死死盯著夜陵。
“我們是y14、y15、y1801。”那名女子低聲開口,聲音沙啞卻清晰,“代號‘守夜雛鳥’。三年前‘幽瞳’主腦崩潰時,有人把我們藏進來,說……‘等鑰匙來’。”
夜陵怔住。
“鑰匙”?
她腦中轟然炸開。
係統記憶碎片如潮水翻湧——某個暴雨夜,她站在軍科院地下實驗室,親手將三個實驗體推進逃生密道。
臨彆前,她在最小的女孩手環內側刻下那行字,又在通訊頻道留下最後一句指令:
“等鑰匙來。我是你們的開門人。”
那是她作為“夜梟”最後一次執行任務。
也是她前世生命的終點。
可她從未想過,這句話,竟被他們守了三年。
“你們……一直在這裡?”陸昭陽聲音發緊。
y14點頭:“有人定期遠程激活供氧係統,但五年沒人進來。我們靠循環水和營養膏活著。直到三天前,信號突然中斷……我們以為,再也不會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