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不再刺眼。
夜陵站在基地頂層訓練場的邊緣,風從北港的海麵吹來,帶著鹹澀與金屬的冷意。
她仰起臉,讓光線灑在眼皮上,不再下意識地眯起眼睛——那曾是她剛穿越時的習慣,仿佛這世界的光線太過明亮,照得她無所遁形。
可現在,她已學會在光裡睜眼,看清每一粒塵埃的軌跡。
她緩緩抬起右手,掌心朝上。
屋簷一角,一滴露水正悄然凝聚,折射出微弱的晨曦。
它墜落,劃過空氣,軌跡精確到毫厘。
就在即將觸碰她皮膚的前0.3秒,她的手腕極輕微地一翻,動作幾乎不可察覺,卻穩穩將那滴水托在掌心。
這不是預判。
是身體先於意識做出的反應——就像呼吸,像心跳,像她每一次拔刀、閃避、擊殺那樣自然。
“西郊療養院b區地下三層,”沈野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冷靜而緊繃,“檢測到與‘雙生節點’共振頻率一致的低頻脈衝,每2317出現一次,持續0.8秒。”
夜陵瞳孔微縮。
2317。
正是陸昭陽腦波異常的時間點。
連續七天,每夜同一時刻,他的神經信號都會劇烈震蕩,仿佛被某種外力強行接入。
軍醫束手無策,隻當是創傷後遺症。
可她知道——那是“幽瞳”在試圖喚醒什麼。
而“幽瞳”,是她從記憶回廊帶回來的最後碎片。
她沒說話,轉身走向裝備庫。
腳步不快,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庫門刷開,她徑直走向最深處的保險櫃。
指紋解鎖,虹膜驗證,三級權限開啟後,她取出一把從未在任務中使用過的老式戰術匕首。
刀身漆黑,無反光塗層,刃口卻鋒利得能切開空氣。
刀柄末端,刻著模糊的編號:y18。
y係列。
守夜人計劃早期實驗體的代號前綴。
她指尖撫過那串數字,指腹摩挲著磨損的刻痕,仿佛能從這冰冷金屬中讀出一段被抹除的曆史。
這把刀不屬於現役裝備,也不在任何檔案記錄中。
它是她蘇醒那日,從原主遺留的行李箱夾層裡找到的唯一物品。
當時她不懂。
現在她懂了。
y18,不是編號。是身份。
是鑰匙。
她將匕首插回靴側,動作利落如常。
可這一次,她沒有走正規通道,沒有提交任務申請,沒有通報行蹤。
她調用了“守夜人”匿名暗網通道,租了一輛無追蹤貨運車,車牌偽造,路線跳轉,全程不留數字足跡。
臨行前,車剛啟動,一個人影攔在了車前。
陸昭陽。
右眼仍蒙著紗布,左眼卻亮得驚人,像燒著一簇不肯熄滅的火。
他靠在車門上,語氣平靜:“你去的地方,我也該去。”
夜陵踩下刹車,車窗降下,冷風灌入。
“你現在連槍都拿不穩。”她看著他,聲音很淡。
他笑了,從戰術靴內側抽出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黑色裝置,輕輕放在車窗邊緣:“沈野說這能撐十分鐘。十分鐘夠你突入,也夠我守住後門。”
她盯著他看了三秒。
三秒,在戰場上足夠殺死三個人。
然後,她忽然伸手,指尖輕輕拂過他左眼角——極輕的一觸,像風掠過刀鋒。
那是他們合訓時,他教她的“戰前確認動作”。
當時她嗤之以鼻:“特工不需要確認同伴狀態,隻需要確認目標死亡。”
他卻說:“信任,是從一個眼神開始的。”
她沒再說話,隻低聲道:“彆死在我前麵。”
車門關閉,引擎轟鳴,貨運車如幽靈般駛出基地。
兩小時後,北港西郊。
廢棄療養院矗立在荒草叢中,鐵門鏽蝕成蛛網,風吹即碎。
可夜陵沒有停在正門。
她將車停在五百米外的樹林,徒步接近西側圍牆——就在她攀上牆頭的瞬間,一段不屬於今生的記憶驟然閃現:
暴雨,硝煙,紅外視野下的建築結構圖。
“淨化行動07號區域,清除所有實驗體。”
“指令確認。y18,執行。”
她落地,膝蓋微屈,無聲無息。
可心跳,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
整棟建築看似荒廢,可她立刻察覺異常:通風口有微弱氣流,地表溫度比周邊低2.3c,空氣中飄著極淡的消毒水味——不是腐爛,是長期運轉的醫療係統殘留。
她取出熱成像儀,掃描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