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陵站在甲板上,海風灌進她的作戰服,衣擺獵獵作響。
頭頂的星子冷而遠,像她曾經熟悉的戰場夜空。
可此刻,她手中握著的不是槍,而是一條來自軍區的加密指令。
“因近期高強度作戰及戰後生理心理評估綜合判定,特令王牌特工夜陵即日起調離一線作戰崗位,轉入後勤指揮崗,暫定三個月。”
字不多,卻像一顆穿甲彈,直直打進了她最不願觸碰的地方。
她不是不能接受命令。
她是“夜梟”,是編號07,是那個能在零下四十度雪原潛伏七天七夜、隻為一槍斃敵的殺神。
命令對她而言,從來都是執行,而非質疑。
可這一次——
她低頭看著自己右臂上的舊傷疤,那是三年前在北境極地任務中被敵方狙擊手破防留下的。
當時她沒叫一聲疼,硬是拖著斷骨爬回接應點。
那道疤,早已成了她身體的一部分,像勳章,也像詛咒。
而現在,它又被賦予了新的意義。
她抽出戰術匕首,刀鋒在月光下泛著寒光。
刀尖輕輕落在疤痕之上,沿著舊痕劃出一道淺淺的線。
皮膚微微刺痛,卻沒有出血。
可她的心跳,卻比任何一次突入敵陣都更快。
她知道他在靠近。
腳步聲沉穩有力,帶著熟悉的節奏,像戰鼓敲在她心上。
陸昭陽來了。
他站在她身後五步遠的地方,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她手中的刀,看著她手臂上那道被重新描摹的舊傷。
空氣凝滯了片刻。
“以前我覺得,”夜陵終於開口,聲音低啞,卻清晰得如同刀鋒劃過金屬,“名字刻在刀上,刀才不會鈍。”
她緩緩抬起眼,望向遠處漆黑的海麵。
“現在我知道了……刀的名字,得由握刀的人定。”
她轉過身,目光直直撞進他的眼睛裡。
“你說,我該不該去?”
風忽然停了。
陸昭陽沒回答。
他隻是走上前,一句話也沒說,卷起了自己的右袖。
夜陵瞳孔一縮。
在他右臂相同的位置,赫然也有一道疤痕——和她的一模一樣,形狀、長度、傾斜角度,分毫不差。
那是她昏迷第七天時,他在演習中主動模擬她的傷情,以測試醫療應急流程時留下的。
而現在,他拿起她手中的匕首,毫不猶豫地在那道疤旁,一筆一劃,刻下了“y”兩個字母。
血珠順著肌膚滑落,在月光下泛著暗紅的光。
他卻笑了,笑得坦蕩而熾熱:“現在你的名字也在我皮肉裡了。”
他看著她,眼神堅定如鐵壁銅牆。
“你去哪,我就跟哪——不是命令,是錨定。”
夜陵怔住了。
她盯著那道新鮮的血痕,仿佛能看見它滲入血肉的過程。
她忽然伸手,覆上那道傷口,指尖微微發顫。
“疼嗎?”她問,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陸昭陽搖頭:“比不上你昏迷那七天。”
七個日夜,她生死未卜,他守在醫療艙外,一滴酒未沾,一句話未多說,隻在每小時記錄一次她的生命體征。
小蘭後來偷偷告訴她,隊長有三次差點衝進手術區,被警衛攔下時,眼底全是血絲。
她沒哭。
可這一刻,她感覺胸口有什麼東西裂開了,不是傷口,而是長久以來封鎖心門的冰層。
第二天清晨,方主任在評估室等她。
心理評估的最後一環。
“如果,”他盯著她的眼睛,語氣平靜卻不容閃避,“陸隊長因你受傷致殘,你會自責嗎?”
整個房間安靜得能聽見空調的嗡鳴。
夜陵沒有回避,直視著他:“會。”
兩個字,斬釘截鐵。
“但我不會再讓他一個人扛。”
她從戰術腰包中取出一枚嶄新的金屬終端,通體銀灰,邊緣刻著雙螺旋紋路——那是“命運同調”係統的副控裝置,目前僅限實驗階段使用。
她將其插入評估台的係統接口,輸入個人權限碼。
“我申請將‘命運同調’鏈接範圍擴展至五十米,實時共享生命體征與戰術預判數據。代價由我承擔。”
方主任猛地抬頭:“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每多一米鏈接,你的神經係統負荷增加百分之八,長期使用會加速細胞衰竭!你可能活不過四十!”
“我知道。”她冷笑,眼中卻燃著火,“可我終於懂了——活著不是為了不死,是為了有人值得我疼。”
方主任久久未語,最終在係統上按下確認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