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停了,連時間都仿佛被凍結。
夜陵匍匐在冰穀裂縫的入口,像一縷幽魂滑入地底。
她的左眼早已失去焦點,視野一片漆黑;右眼僅能捕捉到明暗的輪廓,世界隻剩下灰白交錯的剪影。
她不再依賴任何電子設備——通訊器關閉,神經終端剝離,連最後的定位芯片也被她親手捏碎在掌心。
現在,她隻剩下這具身體,和那刻進骨髓裡的戰鬥本能。
指尖觸碰到冰壁,傳來微微的顫動。
不是錯覺。
冰層深處,有節奏地搏動著,像一顆沉睡巨獸的心臟。
她貼著地麵爬行,耳朵幾乎貼在冰麵上,通過骨骼傳導捕捉那細微的震動頻率。
空氣濕度在下降,風向從西北轉為正南——說明前方有封閉空間正在抽氣加壓。
這是人工環境的呼吸節奏。
“每一片雪花,都有它的歸宿。”
七歲那年,林曼芝蹲在雪地裡,蒙住她的眼睛,輕聲說:“閉上眼睛,聽聽雪花飄落的聲音。你聽到了嗎?它們在落地之前,就已經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那時她不相信。
現在,她笑了,嘴角微微上揚,冷得像刀鋒劃過冰麵。
“老子的路,不借彆人的光。”
她繼續向前,身影融入黑暗。
冰縫越走越窄,最後隻剩一人寬,兩側冰壁滲出淡藍色熒光,像是遠古生物的遺骸在低語。
她的呼吸放得極輕,每一次呼吸都與冰層的震動同步。
這不是訓練,而是進化——當感官被剝奪到極致,剩下的,就是本能。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出現一道斷崖式的冰階。
她停了下來,指尖伸出,在空氣中輕輕一抓——濕度驟升,金屬鏽味撲鼻而來。
b3層快到了。
果然,拐過最後一個彎道,一扇巨大的冰晶門橫亙在眼前。
通體透明,卻泛著詭異的虹彩,像是用極寒凝結的記憶築成。
門中央,浮現出一道全息影像。
林曼芝。
長發挽起,軍綠色大衣襯托著冷白的臉,眼神溫柔卻堅定。
那是夜陵記憶中最清晰的模樣——也是最後的模樣。
“請驗證身份。”影像開口,聲音溫柔得像一場舊夢,“唯有血脈與記憶產生共鳴的人,方可通行。”
夜陵站在那裡沒有動。
她伸手,緩緩撫摸著頸間的吊墜——一塊菱形冰晶,封存著一絲早已冷卻的dna。
這是林曼芝死前塞進她掌心的東西,說是“鑰匙”,卻從沒告訴過她開哪扇門。
此刻,答案就在眼前。
她觸碰冰門,毫無反應。
全息影像依舊靜靜地站著,目光銳利。
夜陵閉上眼睛,腦海中閃過老鐵剛破解出的工程日誌片段:“情感驗證門……需攜帶林曼芝的生物頻率,並觸發深層情緒共振。”
情緒?
她冷笑。
她早被訓練成不哭不笑的殺人機器。
情感是弱點,是累贅,是戰場上最致命的破綻。
可偏偏,這扇門要的,就是她最不擅長的東西。
她忽然想起小霜曾在醫療艙外偷偷塞給她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你不是沒有感情,隻是習慣了把它藏在傷疤下麵。”
指尖摩挲著吊墜,她低聲說:“媽……你說愛會痛。”
話音剛落,她猛然咬破舌尖,鮮血湧出,順著喉嚨滑落,滴在冰晶之上。
“嗤——”
一聲輕響,血珠與冰晶接觸的瞬間,竟泛起微弱的暖光。
那光如蛛網般蔓延,順著吊墜的紋路滲入冰門。
整扇門開始震動,虹彩流轉,仿佛沉睡的記憶被喚醒。
全息影像眨了眨眼,嘴角忽然揚起一絲極淡的笑意。
“情感密鑰……匹配成功。”機械音響起,卻帶著一絲近乎人性化的歎息,“歡迎回家,y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