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桑門碰壁:求官不得埋怨火_漢闕驚瀾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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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桑門碰壁:求官不得埋怨火(1 / 1)

未央宮西側,專供九卿重臣等候覲見的“待詔閣”偏殿,一片焦灼。巨大的青銅獸首炭盆在殿角燃燒,赤紅的炭火將空氣烘烤得乾燥悶熱。空氣裡混雜著陳年木料的沉鬱、墨汁的微腥,以及一種更濃烈的、屬於等待者壓抑的呼吸與心跳聲。光線有些昏暗,唯有幾盞青銅燈樹在角落散發著穩定的、略顯昏黃的光暈,將殿內垂手侍立的低階宦官身影拉得細長而沉默。

桑弘羊獨自端坐在一張紫檀木圈椅上。他並未像往常那樣閉目養神,或是翻閱隨身攜帶的簡牘。他身著一身象征三公尊位的紫色深衣,頭戴進賢冠,腰束玉帶,佩著那塊溫潤無瑕、象征無上榮寵的羊脂玉帶鉤。他身形清瘦,坐姿卻異常挺拔,如同懸崖邊一棵飽經風霜卻不肯彎折的老鬆。布滿皺紋的臉上,顴骨微凸,一雙細長的眼睛此刻精光內斂,如同兩口即將沸騰的深潭,死死盯著通往內殿的那扇緊閉的、繪有獬豸神獸的巨大雕花殿門。每一次殿門輕微的吱呀聲,都會讓他搭在扶手上的枯瘦手指微微蜷縮一下。

時間仿佛被這悶熱的空氣拉長了。更漏單調的滴水聲,如同冰錐,一下下敲打在他緊繃的神經上。他腦海中反複回響著昨夜府邸書房內,長子桑遷那充滿渴望與忐忑的眼神,以及那近乎哀求的話語:“父親…兒不求高位,隻盼能外放一郡,哪怕偏遠些…也好過在長安碌碌無為,受人白眼…父親在朝中德高望重,推行鹽鐵,功在社稷…兒隻求…隻求一個為國效力的機會…”那眼神,那話語,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作為父親、作為一族之長的自尊心上!他桑弘羊,為國聚財,推行新政,支撐起武帝開疆拓土的偉業,功勳卓著!如今,連為兒子謀求一個郡守之位,都要如此卑躬屈膝地等待召見?!

“桑大夫,大將軍有請。”一個尖細而恭謹的聲音終於響起,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

桑弘羊猛地從圈椅上站起,動作快得不像一個花甲老人。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胸腔中翻湧的複雜情緒——有對兒子的承諾,有對自身功勳的自信,更有對即將麵對那個“持重”權臣的、難以言喻的抵觸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屈辱感。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尤其是腰間那塊象征著武帝無限信任的羊脂玉帶鉤,隨即挺直了那從未彎折的脊梁,邁著沉穩卻略顯僵硬的步伐,跟隨著引路的謁者,走向那扇緩緩開啟的殿門。

承明殿偏廳。空氣依舊清冷肅穆,巨大的紫檀木書案如同權力的界碑。霍光端坐案後,深青色素服襯得他麵容沉靜如淵。他並未像對待上官安那樣讓桑弘羊久候,此刻案頭也隻擺著一份攤開的、關於鹽鐵轉運損耗的奏報。聽到腳步聲,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平靜地迎向走進來的桑弘羊。

“桑大夫。”霍光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公式化的平穩,微微頷首示意。

“大將軍。”桑弘羊停下腳步,一絲不苟地躬身行禮,姿態無可挑剔,聲音卻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屬於三公重臣的沉穩與矜持。他直起身,目光直視霍光,開門見山,沒有任何寒暄的興致:“弘羊今日冒昧求見,實為犬子桑遷請命。”他頓了頓,枯瘦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腰間溫潤的玉帶鉤,仿佛在汲取某種力量,“遷兒雖不才,然年近而立,通曉律令,熟稔錢穀,為人勤勉。弘羊…厚顏懇請大將軍,念其尚有可用之處,可否外放其為…東海郡守?使其得一施展之地,為國效力,亦不負其多年所學。”

“東海郡守”四字一出,偏廳內的空氣似乎瞬間凝滯了一瞬。東海郡,瀕臨大海,鹽場眾多,商業繁盛,雖非京畿腹心,卻也是關東一等一的富庶大郡!桑弘羊一開口,便是如此要職!這既是對兒子能力的自信,更是對他自身功勳與地位的無聲宣示!

霍光深邃的眼眸中,沒有絲毫波瀾。他靜靜地看著桑弘羊,看著他那張寫滿歲月風霜卻依舊倔強的臉,看著他撫在玉帶鉤上那隻因用力而指節泛白的手。那玉帶鉤的光澤,無聲地訴說著過往的輝煌,卻也如同一種無形的壓力,壓在霍光的心頭。

“桑大夫愛子心切,拳拳之意,光深為感佩。”霍光的聲音響起,依舊平穩無波,如同深潭投石,不起漣漪。他拿起案頭一份早已準備好的名冊竹簡,動作沉穩,指尖在某個名字上輕輕劃過。“桑遷公子,光亦有所耳聞。才具尚可,勤勉有加。”他語氣平和,甚至帶著一絲肯定。

桑弘羊緊繃的心弦微微一鬆,枯瘦的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希冀。然而,霍光接下來的話,卻如同一盆冰水,兜頭澆下!

“然則,”霍光話鋒一轉,目光從名冊抬起,平靜地看向桑弘羊,那眼神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映不出任何情緒,“東海郡,瀕海要衝,鹽鐵重地,民情複雜,政務繁劇。非久曆州郡、老成持重、深孚眾望之乾吏,不可輕授。”他放下名冊,指尖在案上那份關於鹽鐵轉運損耗的奏報上輕輕一點,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客觀與冰冷,“桑遷公子,畢竟曆練尚淺。貿然主政一方,恐力有不逮,若處置失當,非但誤其自身,更恐傷及地方,動搖國本。此非朝廷用人之道,亦非保全公子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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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句話,都如同冰冷的鐵錘,狠狠砸在桑弘羊心頭那點剛剛升起的希望之上!“曆練尚淺”、“力有不逮”、“處置失當”、“動搖國本”…這些冰冷的字眼,如同最惡毒的嘲諷,將他引以為傲的功勳,將他為兒子鋪路的苦心,都踐踏得一文不值!

桑弘羊臉上的肌肉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他強壓下喉嚨口那股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濁氣,挺直的脊背如同被無形的重物壓彎了一瞬,隨即又倔強地挺直。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一絲極力壓抑的顫抖和難以掩飾的尖銳,試圖做最後的爭取:

“大將軍所言,固然有理。然則…遷兒雖無顯赫功績,卻也曾隨弘羊處理鹽鐵轉運事務多年,於錢糧簿籍、地方庶務,並非全然陌生。東海郡鹽鐵之事,更是其素所關注…”他試圖強調兒子的“專業”與“熟悉”。

“桑大夫。”霍光打斷了他,聲音依舊平穩,卻陡然帶上了一種無形的、如同山嶽般沉重的威壓。他深邃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桑弘羊臉上,那眼神平靜得可怕,仿佛早已看穿他所有的意圖和掙紮。“朝廷用人,自有法度。非唯親,非唯功,更當唯才是舉,唯德是任,以社稷安穩為第一要務。”他微微一頓,語氣更加不容置喙,“光身為輔政,受先帝托付,輔弼幼主,唯知秉公而行,不敢有絲毫徇私。東海郡守一職,關乎一方生民,光…已有更合適人選。”

“已有…人選?”桑弘羊如遭雷擊,僵立在原地!霍光甚至沒有給他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沒有給他留一絲顏麵!直接以“已有合適人選”堵死了他所有的路!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他桑弘羊,為漢室聚財數十年,嘔心瀝血,功勳彪炳!如今,竟連為兒子謀求一個郡守之位,都被如此輕飄飄地、不容置疑地駁回!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緊了腰間那塊溫潤的玉帶鉤,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輕響,手背上虯結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要掙脫皮肉的束縛!那塊象征著武帝時代無上榮寵的玉石,此刻卻如同燒紅的烙鐵,灼燒著他的掌心,灼燒著他的心!巨大的委屈、憤怒和一種被時代拋棄的悲涼感,如同三條毒蛇,在他心中瘋狂噬咬!霍光!這個靠著裙帶和武帝臨終幾句“胡話”爬上來的外戚!他憑什麼?!憑什麼如此輕賤他桑弘羊的功勳?!憑什麼如此漠視他作為父親的心願?!

“桑大夫若無他事,”霍光的聲音再次響起,平淡無波,如同最後的逐客令,“光尚有鹽鐵轉運損耗之務,需即刻批閱。”他重新拿起筆,目光落在案頭的奏報上,那專注的姿態,仿佛眼前這位功勳卓著的老臣,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打擾者。

這姿態,這逐客令,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桑弘羊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氣血翻湧,喉頭腥甜!他猛地抬起頭,布滿皺紋的臉上因極度的憤怒和屈辱而扭曲變形,那雙細長的眼睛死死盯著霍光低垂的、沉靜無波的側臉,裡麵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怨毒火焰!他想質問,想咆哮,想將這滿腹的冤屈與憤懣儘數傾瀉!然而,對上霍光那如同萬年玄冰般不為所動的姿態,所有的言語都堵在了喉嚨裡,化作一股冰冷的絕望和刻骨的仇恨!

他死死咬住牙關,牙齦幾乎滲出血來!最終,他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嘶啞低吼,猛地一甩紫色深衣那寬大的袍袖!沉重的袍袖帶起一股冷風,拂過案幾,帶倒了旁邊一隻青銅水盂!

“哐當——!”

水盂翻倒,冰冷的清水潑灑在光滑的金磚地上,迅速蔓延開來,如同桑弘羊此刻心中決堤的怨毒與屈辱。

他不再看霍光一眼,也顧不上什麼禮數,猛地轉身,腳步踉蹌卻帶著一股決絕的悲憤,如同受傷的孤狼,衝出了承明殿偏廳!那紫色的、象征著三公尊位的身影,在殿外慘淡的雪光映襯下,顯得如此倉皇而淒涼。

偏廳內,重新恢複了死寂。隻有水盂中殘餘的水滴,順著案角滴落在金磚上,發出單調而冰冷的“嗒…嗒…”聲。霍光依舊端坐於案後,手中的筆懸在半空,墨汁在筆尖凝聚,最終滴落在奏疏上,暈開一小團刺目的黑斑。他深邃的目光落在那一小團墨漬上,又緩緩移向殿門的方向,那裡仿佛還殘留著桑弘羊那充滿怨毒的背影。

他緩緩放下筆。他知道,方才那看似平靜的拒絕,已徹底斬斷了這位功勳老臣心中最後一絲對“新朝”的羈絆。那潑灑在地的清水,如同桑弘羊破碎的尊嚴與忠誠,正無聲地滲入未央宮厚重的地磚之下,化為滋養仇恨的毒泉。這塊他曾引以為傲的羊脂玉帶鉤,從此不再是榮寵的象征,而將成為刻骨銘心的恥辱烙印,時刻提醒著他與霍光、與這新朝之間那道深不見底的裂痕。而這道裂痕,注定將被長安城中那些伺機而動的野心家們,瘋狂地撬開、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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