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西市,“醉仙居”三樓的天香閣。
此刻已是杯盤狼藉,濃烈的酒氣混合著脂粉香,幾乎讓人窒息。上官安踞坐主位,衣襟大敞,麵皮赤紅如血,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狂亂地掃視著席間眾人。幾個陪酒的紈絝子弟和豪商之子早已喝得東倒西歪,強撐著奉承的笑臉,眼底卻藏著難以掩飾的恐懼。
“喝!都給老子喝!”上官安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盞亂跳,他抓起一隻鎏金酒樽,將裡麵猩紅的西域葡萄美酒一飲而儘,酒液順著嘴角流下,染紅了雪白的中衣。“誰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上官安!看不起我們上官家!”
“安少海量!真乃海量!”一個舌頭打結的紈絝掙紮著舉杯附和。
“海量?哈哈哈!”上官安發出一陣歇斯底裡的狂笑,笑聲在密閉的雅間裡回蕩,刺耳異常,“這才哪到哪?等……等老子成了國舅爺!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瓊漿玉液!喝他娘的禦酒!”
“國舅爺?”旁邊一個還算清醒的豪商之子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駭,勉強賠笑道:“安少……您……您醉了……”
“醉?放屁!”上官安猛地將空酒樽狠狠摜在地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他赤紅的雙眼如同厲鬼,死死瞪著說話那人,“老子清醒得很!比你們誰都清醒!霍光!霍子孟!那個老匹夫!他算什麼東西?!嗯?!”
他揮舞著雙手,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怨毒和一種扭曲的得意:
“他以為把奉車都尉給了金日磾那個死鬼的兒子,就能壓我上官家一頭?!做夢!呸!他壓不住!永遠壓不住!”
他猛地站起身,身體搖晃著,幾乎要栽倒,卻強行穩住,指著自己的鼻子,聲音嘶啞而亢奮,如同魔鬼的宣言:
“你們……你們都給老子聽好了!用不了多久……用不了多久!老子的親妹妹!才五歲!就要入主椒房殿!當皇後了!是皇後!大漢的皇後!”
“椒房殿?皇後?!”
席間瞬間死寂!所有的醉意仿佛被這石破天驚的話語瞬間驅散!那幾個市掾、紈絝、豪商之子,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乾乾淨淨!眼中充滿了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如同聽到了最恐怖的禁忌!五歲的皇後?這……這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是誅九族的大罪!
“安……安少!慎言!慎言啊!”那豪商之子嚇得魂飛魄散,猛地撲過去想捂住上官安的嘴。
“滾開!”上官安一把將他推開,力氣大得驚人!他踉蹌著,臉上帶著一種病態的潮紅和極度的亢奮,“慎言?怕什麼?!有長公主殿下撐腰!有丁君侯謀劃!有我父親在軍中呼應!霍光?他算個屁!等老子的妹妹當了皇後……老子就是國舅!國舅爺!上官家……就是外戚之首!到時候……”
他環視著席間那些嚇得麵無人色的麵孔,如同君王俯視螻蟻,聲音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狂妄:
“到時候,這長安城裡,誰還敢給老子臉色看?!霍光?哼!老子要讓他跪著!像條狗一樣爬出未央宮!還有金賞那個小雜種!老子要把他扒皮抽筋!讓他知道得罪我上官安的下場!哈哈哈!”
狂笑聲中,他身體猛地一晃,“哇——”的一聲,一股混雜著未消化食物和濃烈酒氣的汙穢之物,如同瀑布般從他口中噴湧而出!猩紅的酒液、黃白的穢物,劈頭蓋臉地澆在昂貴的紫檀木桌案和精美的菜肴上!濃烈刺鼻的酸腐惡臭瞬間炸開!
“呃……”上官安嘔吐完,身體徹底軟倒,如同一灘爛泥般滑落到地毯上,頭一歪,鼾聲如雷。嘴角還掛著嘔吐的殘渣和一絲滿足而扭曲的笑意。
雅間內一片死寂。隻剩下上官安如雷的鼾聲和角落裡歌姬們壓抑的恐懼啜泣。惡臭彌漫。那幾個“朋友”麵麵相覷,臉色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後怕。他們看著地上那灘汙穢中如同死豬般酣睡的上官安,仿佛看到了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而自己就站在火山口!
“醉仙居”三樓,一間緊鄰天香閣、毫不起眼的雜物房內。
黑暗,死寂。
隻有一絲微弱的光線從門板的縫隙透入,勉強勾勒出兩個如同石雕般的身影。
一人緊貼門縫,一隻特製的、細如牛毛的空心銅管悄無聲息地穿透薄薄的門板,另一端緊緊貼在他的耳廓上。天香閣內上官安那歇斯底裡的咆哮、狂妄的宣言、嘔吐的聲音……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就在耳邊響起!
另一人蹲在角落的陰影裡,手中拿著一塊薄薄的木牘和一支極細的炭筆。他的手指穩定得可怕,當門縫後的同伴通過某種細微到極致的手勢傳遞信息時,炭筆便如同擁有生命般,在木牘上飛速劃動著,留下一個個隻有最核心“暗衛”才能解讀的密語符號。
“椒房……皇後……五歲……”
“長公主……丁外人……”
“上官桀……軍中呼應……”
“國舅……外戚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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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跪著爬出……”
“金賞……扒皮抽筋……”
每一個符號落下,都如同在黑暗中刻下一道冰冷的死亡印記。記錄者的眼神幽冷,沒有絲毫波動,仿佛隻是在記錄最尋常的市井閒談,而非這足以掀起滔天血浪的狂悖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