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鑄影馳詔_強漢之墨色如血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6章 鑄影馳詔(1 / 2)

金柝聲催夜露寒,雛龍影動九重闌。

千杵猶震饑腸路,一尺已量帝闕冠。

北驛塵深馳密詔,南溟瘴險待征鞍。

西苑深鎖形神鑄,星火微芒向海瀾!

公元227年,景耀元年,孟秋七月。

靜思苑那兩扇厚重的、雕刻著夔龍紋的殿門,在阿石和阿木身後發出“轟隆”一聲沉悶巨響,徹底合攏。最後一線來自廊下的、昏黃搖曳的宮燈光暈被無情地切斷,連同遠處隱約傳來的宮漏聲、巡邏衛士鐵甲偶爾的摩擦聲,儘數隔絕。無邊的、帶著陳腐塵埃氣息的黑暗瞬間吞噬了他們,將他們拋入一個由冰冷規矩、僵硬模仿和深入骨髓的恐懼構成的華麗囚籠。空氣凝滯如死水,唯有燭台上幾簇豆大的火焰不安地跳動,在空曠殿宇的梁柱間投下幢幢鬼影,也將跪在冰冷金磚上的兩個少年單薄的身影拉得扭曲變形。

中常侍陳祗,這位侍奉過兩代帝王、心思如蛛網般細密、氣息如深潭般陰冷的老宦官,如同從殿角最濃重的陰影裡直接滲出來一般,悄無聲息地踱到他們麵前。他臉上掛著一副精心雕琢的、溫和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那笑容像一張薄薄的麵具貼在臉上,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冰封的死寂。

“從此刻起,”他的聲音不高,甚至帶著一種奇異的輕柔,卻像淬了冰的針,精準地刺入聽者的骨髓,在空曠死寂的大殿裡激起令人心悸的回響,“爾等前塵往事,父母親緣,鄉土記憶,儘數忘卻。便如同初生之嬰,赤條條無牽掛。此處,乃爾等脫胎換骨、重獲新生之地。爾等唯一需學之事,便是如何成為另一個人——一個至高無上、口含天憲、手握乾坤、俯視眾生之人。”他那枯瘦如雞爪、指甲卻修剪得異常圓潤整齊的手指,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壓,輕輕向上一抬。

隨著這無聲的命令,幾名如同從古墓壁畫中走出的老宦官,麵色如同刷了層白堊,眼神空洞麻木得沒有一絲活氣。他們捧著沉重的紫檀木托盤,如同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無聲地跪行上前,將托盤高舉過頭頂。猩紅的絨布上,赫然是觸手冰涼、繡工繁複華美到炫目、用金線銀絲繡著猙獰蟠龍雲紋的帝王常服!那明黃的色澤在跳躍的燭火下,泛著幽冷而詭異的光澤,瞬間刺痛了阿石和阿木因驚恐而放大的瞳孔。龍,那曾經隻存在於鄉野傳說和廟宇壁畫中的神物,此刻以如此冰冷而具象的方式,帶著令人窒息的威壓,撲麵而來!

陳祗,這位深宮中的老狐,如同最高明的匠人,又似最冷酷的馴獸師,親自執掌著這場名為“鑄影”的儀式。一切的起點,是最基礎的站立。

“脊背需挺直如鬆,含千鈞之韌,而非武將之僵!”陳祗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在殿宇的每一根梁柱之間,“下頜微收,非是畏縮,乃居高臨下之雍容!目光平視,需空洞而疏離,穿透眼前螻蟻,落於不可知之遠方!”他手中那根纖細卻堅韌的竹製戒尺,如同長了眼睛的毒蛇信子。阿石被賜名“甲壹”)習慣性地因恐懼而佝僂起單薄的脊背,試圖縮成一團,一道淩厲的破空聲便“啪”地抽在他脊梁骨上!火辣辣的劇痛瞬間炸開,他痛得渾身一顫,悶哼幾乎衝出喉嚨,又被強行咽下,額上冷汗涔涔。他旁邊的阿木“甲貳”)咬緊牙關,竭力模仿著陳祗示範的姿態,但山野間掙紮求生的本能早已刻入骨髓,那微微前傾、帶著一絲不易察覺防禦姿態的肩膀,立刻招來了戒尺精準的抽打,“肩沉!收!”

僅僅這一個“站如鬆”的姿態,就讓習慣了佝僂著背負生活重壓的兩個少年,在殿內一站便是數個時辰。汗水浸透粗麻內衫,腿股肌肉不受控製地顫抖,竹尺抽打在脊背、腿彎、手臂的脆響不絕於耳,留下道道交錯縱橫、刺目的紅痕。每一次劇痛,都像一把刻刀,將不屬於他們的“帝王姿態”硬生生刻入他們的皮肉與骨骼。

行走,更是一門艱深到令人絕望的學問。殿內光滑如鏡的金磚地麵,此刻成了無形的刑場。

“步幅!過大則顯急躁,過小則露怯懦!”陳祗手持戒尺,如同跗骨之蛆般緊跟在身側,“步履需沉!如龍行淵藪,虎步山林!起落之間,袍袖隨之而動,需如雲卷雲舒,自然流暢,失之毫厘,便成木偶或浪蕩子!”阿石天性怯懦敏感,巨大的恐懼讓他手足無措。他僵硬地抬腿,寬大的袍袖像兩塊沉重的門板,隨著步伐笨拙地甩動。腳尖落地的方向稍有偏差,戒尺便帶著風聲精準地抽在他的腳踝外側,痛得他一個趔趄,險些撲倒。他試圖控製那寬大的衣袖,手指卻因緊張而痙攣,動作更加變形。戒尺落下的頻率越來越高,細嫩的掌心早已紅腫不堪,火辣辣地灼痛著神經。每一次懲戒,都伴隨著陳祗那毫無溫度、如同冰珠砸落玉盤的嗬斥:“朽木!廢物!”

相比之下,阿木稍顯沉穩,骨子裡帶著山野賦予的頑強韌性,記性也略好。他緊抿著唇,強忍著痛楚,努力觀察著陳祗衣袂擺動的細微韻律,漸漸能摸到一點僵硬模仿的門道。他邁出的步子漸漸有了幾分刻意的沉穩,袍袖的擺動也勉強有了些節奏。然而,當他因疲憊或精神稍有鬆懈時,眼底深處那抹屬於底層掙紮者、未被徹底馴服的野性光芒,便會如同暗夜中的火星,在不經意間倏然閃過。這光芒雖短暫,卻總能被陳祗那雙洞悉人心的鷹隼之眼捕捉到。老宦官會立刻停下腳步,用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死死盯住阿木,那目光比戒尺更冷,更令人窒息,仿佛要將他靈魂深處那點“雜質”徹底凍結、粉碎。陳祗深知,這未被磨滅的“野性”,是甲貳身上最難根除、也最危險的破綻,必須用更漫長、更嚴酷的訓練徹底磨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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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臥的姿態,同樣充滿了無形的枷鎖。殿中央擺放著一張仿製的、寬大厚重的禦座。

“身體微靠,非是慵懶,乃掌控全局之從容!”陳祗枯瘦的手指在紫檀木的扶手上輕輕敲擊,“一手隨意搭於此,另一手,或置於膝前,顯仁厚;或虛握成拳,置於案上,彰威儀!”阿石戰戰兢兢地坐上那冰冷堅硬的禦座,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他努力想做出“隨意”的姿態,手指卻緊張地摳著扶手上蟠龍的鱗片。陳祗的戒尺無聲無息地落在他繃緊的肩膀上,“鬆!”阿石嚇得一哆嗦,身體猛地向後一靠,卻又顯得笨拙無力。陳祗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厭煩。

模仿休憩的姿態時,他們被要求躺在冰冷的硬榻上。“側臥!角度!手臂置於此!呼吸需綿長平穩,如龍蟄伏!”陳祗的聲音如同魔咒。阿石躺在那裡,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一絲氣息的紊亂都會招來懲戒。阿木則緊閉著眼,胸膛起伏著,努力控製著節奏,但那份刻意維持的平靜之下,是壓抑不住的屈辱和憤怒在無聲燃燒。

最難的,是模仿批閱奏章的神態動作。陳祗不知從何處弄來了劉禪平日批閱後廢棄的真實奏章簡牘,上麵還殘留著朱砂禦批的痕跡和一些無意識留下的指印墨痕。兩人麵前也擺放著空白的簡牘。

“身體微向前傾,此乃專注國事之態!”陳祗的聲音如同鬼魅低語,“眉頭需習慣性地輕蹙,非為愁苦,乃思慮之深!目光專注,眼底需藏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枯瘦的手指劃過劉禪批閱過的一份奏章,“看!此處墨痕略重,轉折處帶圓潤之意,顯是陛下運筆至此,心中已有定見,筆鋒稍頓之力透出!臨摹!需得其神髓,而非其形!”

阿石顫抖著手拿起筆,蘸了墨,對著拓下的筆跡,一筆一劃地臨摹,緊張得手腕發抖,寫出的字跡歪歪扭扭,毫無神韻。戒尺毫不留情地抽在手背上,墨汁濺汙了簡牘。阿木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仔細觀察著那禦筆的走勢與力道變化,儘力模仿那略帶圓潤、卻隱含決斷的筆鋒。他的模仿雖仍顯生硬,卻已隱隱抓住了幾分形態。

“還有此!”陳祗猛地指向奏章邊緣一處模糊的痕跡,“此乃陛下無意識摩挲玉帶鉤或案幾邊緣所留!此等細微末節,方是形神兼備之關鍵!影子,無需思想,無需過往,無需喜怒哀樂!隻需絕對的服從於……形神俱肖!差之毫厘,”陳祗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錐刺骨,“便是爾等連同爾等宮外‘牽掛’,萬劫不複之時!”這冰冷的警告日複一日地纏繞在靜思苑的每一根梁柱、每一塊地磚之上,滲入兩個少年日益麻木的骨髓深處。

就在靜思苑的殿門隔絕了最後一絲天光,將“鑄影”的詭異帷幕徹底拉緊之時,季漢帝國的心臟——錦官城,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裡,正為另一場規模更為浩大、意義更為深遠的隱秘遠征,做著最後的、無聲的搏動。

左中郎將、長水校尉秦宓的府邸深處,一間牆壁由厚重青石砌成、門戶皆包鐵皮、僅留一扇狹小氣窗的密室內,空氣凝重得如同鉛塊。董允晝夜兼程、以性命護送的密詔,此刻正靜靜攤開在巨大的紫檀木案幾上,赤色的天子璽印在數盞牛油巨燭的映照下,如同凝固的鮮血,散發著沉重而灼熱的氣息。案幾對麵,整麵牆壁懸掛著一幅巨大的天下輿圖,絲絹為底,墨線勾勒出已知的疆域,而更廣闊的區域則被濃重的空白和象征未知的漩渦狀墨跡所覆蓋。秦宓,這位以博聞強記、通曉天文地理乃至域外奇聞而著稱的蜀中名士,身著深青色便袍,背對輿圖而立。燭光將他肅穆如石刻的麵容映照得半明半暗,那深邃的目光如同探針,反複在輿圖上那一個個遙遠而陌生的節點間逡巡。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振奮,仿佛沉寂多年的熱血被那方赤印點燃;但同時,一股比蜀道更險峻、比秦嶺更沉重的壓力,山嶽般壓在他的肩頭。此任所係,非止君王之命,實乃季漢於絕境之中,投向八荒四海、尋覓一線生機的孤注一擲!是投向茫茫黑暗、希冀能引回一絲光亮的星火!

他閉門謝客三日,隔絕一切塵囂。密室內,隻有燭芯偶爾爆裂的劈啪聲和他踱步時衣袍摩擦地麵的窸窣聲。他對著輿圖,殫精竭慮,如同一位老練的弈棋國手,在推演著關乎國運的棋局。每一個人選,都需反複權衡其才具、性情、忠誠以及那虛無縹緲卻又至關重要的“氣運”。

西域隊目標:鄯善、於闐,兼顧大秦消息):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安歸”這個名字上。此人乃龜茲商人後裔,深目高鼻,一副天生的胡人麵孔便是最好的掩護。他精通西域諸國語言及絲路風物,長袖善舞,深諳如何與狡黠的商隊首領、剽悍的部落頭人乃至貪婪的小國王室打交道。更重要的是,他骨子裡對那片黃沙瀚海有著近乎本能的熟悉與親近。陛下親矚,沿途需特彆留意搜集名為“番薯”等可食用之物種,此乃活民續命之奇珍!安歸的商賈背景,正是搜尋此物的絕佳掩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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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北隊目標:遼東公孫淵):秦宓的手指重重劃過輿圖上那片被曹魏勢力陰影籠罩的遼東之地。“高嶽!”他低聲念出這個名字。此人雖性情孤高耿介,近乎狷狂,然才學卓絕,尤其對遼東山川水文、渤海沿岸航道了如指掌。早年曾遊曆幽燕之地,與一些因戰亂流落遼東、心念故國的漢人遺民尚有隱秘聯係。這份對故土的牽念,便是撬動公孫淵的支點。此路險惡,非大智大勇兼具者不可擔之。

南中隊目標:扶南、林邑,探聽天竺消息):輿圖南端,那片被標記為蠻荒瘴癘之地的區域,秦宓的目光鎖定了“林嶠”。此人膽大如鬥卻又心細如發,曾數次化裝成采藥人或行商,隨民間走私馬幫冒險深入南中以南那片濕熱蒸騰、毒蟲橫行、瘴氣彌漫的雨林絕域,通曉當地幾種主要土語及部分天竺梵語。他那被烈日和瘴氣侵蝕得黝黑粗糙的麵容,便是最好的通行證。陛下同樣親矚,需留意搜集一種能流出白色粘稠汁液、名為“橡膠”的藤蔓或樹木,以及其使用方法。

海東隊目標:倭地邪馬台等國):秦宓的目光最終投向東方那片代表浩瀚未知海域的巨大空白,那裡是風險與機遇同樣深不可測的深淵。“陳滄!”他幾乎是低吼出這個名字。閩越舟師後裔,家學淵源,祖輩皆以海為生,精於觀測星象、辨識洋流、繪製海圖。他麾下更有一批經驗豐富、視風浪如坦途的閩越老水手。陳滄本人對探索東方未知海域抱有近乎狂熱的執著,這份執著,是劈開驚濤駭浪最鋒利的斧鉞。

人選既定,便是隊伍的組建。每支隊伍精乾百人,如同四柄淬煉過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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