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紹猛地回神，眼中的迷茫瞬間被強行壓下的決斷取代。他深吸了一口充滿血腥味的空氣，聲音嘶啞卻斬釘截鐵：“打掃戰場！解救百姓！帶上繳獲的戰馬！一刻鐘後，全軍向東！目標——陽樂！”他猛地調轉馬頭，刀鋒指向東方，“我們的任務，還沒完成！”
白狼山，扼守著昌黎通往遼東腹地的要衝。山勢並不算特彆險峻，但穀道狹窄，兩側山坡陡峭，林木茂密。此刻，穀道內死寂無聲，連鳥獸的鳴叫都消失了，隻有山風穿過林隙，發出嗚咽般的低鳴，帶來一絲令人心悸的寒意。
穀道東側的山坡密林中，馬岱的主力與毋丘儉的幽州精銳早已悄然抵達，如同潛伏的巨獸，靜靜地等待著獵物。士兵們口銜枚，馬裹蹄，刀出鞘，箭上弦，隱藏在茂密的樹叢和嶙峋的岩石之後，連呼吸都刻意放輕。汗水浸透了內衫，順著額頭滑落，卻無人敢擦拭一下。空氣仿佛凝固了，彌漫著大戰前特有的、令人窒息的緊張。
馬岱伏在一處視野極佳的石崖後，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下方寂靜的穀道。他身邊，毋丘儉、關彝、馬承皆屏息凝神。年輕的關彝臉色因興奮和緊張而微微發紅，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的紋路。馬承則顯得沉穩許多，目光專注地觀察著地形。
“探馬回報，公孫修與高句麗大將高優居，率聯軍主力步騎約一萬五千人，已過昌黎，正沿此穀道疾行而來，距此不足三十裡。”毋丘儉壓低聲音，語氣凝重，“敵軍勢大，且以高句麗重甲步兵為先鋒，不可小覷。”
馬岱微微頷首，目光投向穀道西側那片更為茂密的林坡，聲音低沉而堅定：“無妨。隻要西邊能及時合攏口袋，便是甕中捉鱉。張紹那小子……但願他彆在烏桓那邊陷得太深。”提到張紹，馬岱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但隨即被冷厲取代，“關彝！”
“末將在！”關彝精神一振，立刻應道。
“看見穀口那片開闊地了嗎？”馬岱指向穀道入口處相對平緩的地帶，“待敵前鋒重甲步卒完全進入穀口，後隊騎兵尚在穀外擁擠之時，你率一千陌刀手，給我堵死穀口！一步不退！可能做到？”
關彝順著方向望去，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如同出鞘的利劍，毫不猶豫地抱拳，聲音帶著斬釘截鐵的決絕：“人在陣在！末將若退一步，提頭來見！”他深知，這堵住穀口的任務，將是承受敵軍最凶猛反撲的焦點！是決定整個伏擊成敗的關鍵！
“好！有種！”馬岱眼中閃過一絲讚許，“馬承！”
“末將在！”馬承肅然應命。
“你領兩千弓弩手，伏於兩側山腰。待關彝封住穀口，敵陣混亂之際，聽我號令，箭雨覆蓋中軍！重點射殺其指揮將領與旗手！”
“遵令！”馬承沉聲領命。
“毋丘將軍，”馬岱看向毋丘儉，“待敵軍被箭雨所困，陣腳大亂，你率幽州精銳步卒，自東側山坡俯衝而下，直插其腹心！分割其陣！”
“諾！”毋丘儉眼中戰意升騰。
馬岱最後望向穀道西側那片幽深的密林，那裡，本該是張紹疑兵回師合圍的位置。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一絲不安，目光重新變得冰冷而專注：“餘下鐵騎，隨本將隱於東側山後，待敵潰敗，銜尾追殺，直搗黃龍！此戰，務求全殲，勿使一人走脫！”
命令下達，各部將領領命而去，迅速消失在密林之中。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日頭漸漸西斜，將山穀染上一層肅殺的金紅。
終於！大地開始傳來隱隱的震動！那震動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重！如同無數麵巨大的戰鼓在遠處擂響！緊接著，沉悶的馬蹄聲、雜亂的腳步聲、金屬甲葉的碰撞聲、還有隱約的呼喝聲，如同潮水般從穀道的東麵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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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平線上，首先出現的是一麵麵奇異的旗幟。高句麗的旗幟以深青為底，繡著猙獰的鳥獸圖騰；公孫淵殘部的旗幟則是雜亂的玄黑與暗紅，透著一種破敗的戾氣。旗幟之下，是如同鋼鐵叢林般緩緩推進的步兵方陣！
高句麗的重甲步兵！他們身披厚實的劄甲，頭戴帶有誇張護頰和頂纓的鐵盔，手持長矛或沉重的戰斧、狼牙棒，步伐沉重而整齊，如同一堵移動的鋼鐵城牆。陽光照射在他們厚重的甲葉上，反射出冰冷的金屬光澤，帶著令人心悸的壓迫感。緊隨其後的，是公孫修的遼東步卒和數量不少的騎兵，隊伍顯得更為鬆散雜亂，但人數眾多，喧囂聲也更大。
聯軍如同一條色彩斑斕、卻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巨蟒，緩緩地、帶著征服者的傲慢，遊入了白狼山穀口。
關彝伏在穀口西側一塊巨岩之後，手心全是汗水，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膛。他看著那鋼鐵叢林般的重甲方陣一步步踏入穀口開闊地，看著後麵雜亂的步卒和騎兵隊伍也開始湧入狹窄的穀道。時機！就是現在！
“起！”關彝猛地站起身，發出一聲炸雷般的怒吼！他一把抓起插在身邊的巨大陌刀！那刀長近丈，刃寬如掌，寒光凜冽，重逾數十斤！在他手中，卻如臂使指！
“起陣——！”一千名陌刀手如同沉睡的猛虎被喚醒，齊聲暴喝！轟然從穀口兩側預設的掩體後站起！瞬間組成了一道森嚴的鋼鐵堤壩！巨大的陌刀被齊齊舉起，刀鋒向前，在夕陽下反射出萬點刺目的寒星，組成了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死亡刀林！沉重的鐵甲隨著他們的動作發出整齊而沉悶的轟鳴，殺氣衝天而起！
“漢！”
“漢！”
“漢！”
三聲短促而雄渾的戰號，如同驚雷炸響，震得山穀嗡嗡作響！帶著一往無前的決死意誌！
正埋頭行軍的聯軍前鋒，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尤其是高句麗的重甲方陣，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巨大、如此猙獰的長柄戰刀！那森然的刀林，那衝天的殺氣，讓他們引以為傲的重甲，似乎也瞬間失去了安全感！
“穩住！是蜀軍！長矛在前！衝過去！”高句麗大將高優居位於中軍，厲聲嘶吼，試圖穩住陣腳。然而，狹窄的穀口地形限製了他們的展開，前鋒重甲與後麵湧入的部隊瞬間擠作一團！
“放箭——！”幾乎在關彝陌刀陣立起的同時，兩側山腰上，馬承的怒吼聲響起！
“嗡——！”
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弓弦震鳴聲！刹那間，黑壓壓的箭矢如同狂暴的飛蝗，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從兩側山坡的密林中傾瀉而下！目標直指穀道中擁擠不堪的聯軍中軍！
“噗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悶響、甲胄被穿透的碎裂聲、戰馬的悲鳴、士兵的慘嚎瞬間響成一片！密集的箭雨覆蓋下，中軍人仰馬翻，死傷枕藉！尤其是那些手持令旗的旗手和騎在馬上的軍官，更是被重點照顧，紛紛中箭落馬！聯軍的中樞指揮，瞬間陷入癱瘓！
“殺——！”東側山坡上，毋丘儉蒼勁雄渾的怒吼如同猛虎出柙！他身先士卒，揮舞著長柄大刀，率領著憋足了勁的幽州精銳步卒，如同決堤的洪流，呐喊著從陡峭的山坡上俯衝而下！狠狠地撞進了因箭雨而陷入混亂的聯軍側翼！
“擋住！給我擋住！”公孫修在親衛的簇擁下，聲嘶力竭地吼叫，試圖組織抵抗。然而，前有關彝那堵令人絕望的陌刀刀牆，兩側箭如雨下，側翼又被毋丘儉的精銳攔腰斬入！整個聯軍陣型徹底大亂！士兵們驚恐地發現，他們引以為傲的高句麗重甲，在狹窄的地形和漢軍凶悍的衝擊下，笨拙得如同待宰的羔羊！公孫修的遼東兵更是士氣崩潰，開始四散奔逃！
“陌刀手！進——！”關彝雙目赤紅，如同戰神附體，再次發出震天怒吼！他雙手緊握那巨大的陌刀，第一個踏步向前！沉重的腳步踏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進——！”一千陌刀手齊聲應和，聲震山穀！巨大的陌刀隨著他們整齊劃一的步伐，猛然揮落！
“斬——！”
刀光如匹練！帶著毀滅一切的力量！
“哢嚓！哢嚓！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金屬扭曲聲、甲胄撕裂聲瞬間爆發！首當其衝的高句麗重甲步兵，如同被收割的麥草，成片地倒下！堅固的鎧甲在恐怖的巨力揮砍下如同紙糊！長矛折斷，盾牌破碎！殘肢斷臂與破碎的甲葉混合著鮮血高高飛起！關彝的陌刀橫掃而過，直接將一名高句麗持斧勇士連人帶斧劈成兩截！溫熱的鮮血和內臟潑灑了他一身，他卻渾然不覺，眼中隻有瘋狂的殺戮！陌刀陣如同無情的鋼鐵磨盤，每一次整齊的揮刀，都帶起一片恐怖的血雨腥風！硬生生在混亂的敵陣中碾開了一條血肉鋪就的通道！高句麗引以為傲的重甲陣線，在陌刀這冷兵器時代的巔峰殺戮機器麵前，轟然崩塌！
聯軍徹底崩潰了！恐懼如同瘟疫般蔓延！高句麗士兵的勇悍被這血腥的屠殺徹底碾碎，遼東兵更是哭爹喊娘，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拚命向著穀口方向，向著他們來時的路湧去！自相踐踏，死傷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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