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日，在淩諭不惜代價的精心調理和林家源源不斷送來的珍稀靈藥滋養下，妍小妤的傷勢終於有了根本性的好轉。她受損的經脈基本愈合，盤踞在丹田與識海的陰寒死氣也被淩諭以陰陽本源之力徹底拔除，雖然元氣依舊虧損，神魂還需溫養，但至少已能下床行走，神智也完全清醒了。
這一日午後，陽光暖融融地灑進房間。妍小妤靠在軟榻上，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精神明顯好了許多。她看著坐在一旁繡墩上，正低頭專注地為自己削著一隻靈果的林清瑤，心中充滿了感激與溫暖。
這些天，她雖然大多時間在昏睡或調息，但偶爾清醒時，總能看見清瑤忙前忙後的身影。煎藥、喂藥、擦拭、陪伴……這個自幼一起長大的閨蜜，在她最脆弱的時候，給了她最堅實的支持。
“清瑤，”妍小妤輕聲開口，聲音帶著久病初愈的虛弱，“這些天，辛苦你了。”
林清瑤削果皮的手微微一頓，隨即抬起頭，臉上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哎呀，跟我還客氣什麼呀！你沒事就好！你看你，氣色好多了呢！”她將削好的、晶瑩剔透的果肉遞到妍小妤嘴邊，“快嘗嘗，這是淩前輩特意讓人送來的‘玉髓果’，對恢複元氣最好了！”
她的笑容依舊明媚，語氣依舊活潑，但妍小妤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清瑤的眼神，似乎……躲閃了一下？那笑容底下，好像藏著一種……極力掩飾的疲憊與……一絲難以言喻的落寞？
而且，這幾日，她似乎有意無意地，減少了與淩諭的直接接觸。以前她總是嘰嘰喳喳地圍著淩諭問東問西，現在卻變得有些沉默，尤其是在淩諭在場的時候。偶爾與淩諭目光相接，她也會迅速移開，臉頰還會泛起一絲不自然的紅暈。
這種細微的變化，若是放在平時，妍小妤或許不會多想。但此刻，她重傷初愈，心思反而變得更加細膩敏感。結合之前遇襲時，清瑤那強烈的自責話語，一個讓她隱隱不安的念頭，浮上心頭。
難道……清瑤還在為那天的事情自責？甚至……因此對淩諭產生了什麼……隔閡？或者……彆的什麼情緒？
“清瑤，”妍小妤沒有立刻去吃果子，而是伸手輕輕握住林清瑤的手，目光溫柔而帶著關切，“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感覺你最近……好像不太開心？是不是因為我受傷，讓你太擔心了？還是……發生了彆的什麼事？”
她的語氣充滿了真誠的擔憂。
林清瑤被好友這突如其來的、直指內心的關切問得心頭一慌，握著水果刀的手猛地一抖，差點劃到自己。她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僵硬，眼神閃爍不定，下意識地就想抽回手。
“沒……沒有啊！我能有什麼心事？”她強笑著，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就是……就是看你受傷，心裡難受嘛！現在你好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她越是否認，那慌亂的神色就越是明顯。妍小妤心中的疑慮更重了。她緊緊握住林清瑤想要抽離的手，追問道：“清瑤，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你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嗎？是不是……是不是淩諭他……對你說了什麼？還是你遇到了什麼難處？”
“沒有！真的沒有！”林清瑤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種近乎尖銳的抗拒，“淩前輩他……他很好！對你也很好！我……我什麼事都沒有！小妤你彆瞎猜了！”
她猛地甩開妍小妤的手，霍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急，帶倒了旁邊的繡墩，發出“哐當”一聲響。她的臉色漲得通紅，胸口劇烈起伏，眼神中充滿了複雜難言的情緒——有慌亂，有委屈，有愧疚，更有一種被看穿心事後的無地自容！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她怕自己控製不住情緒，怕會在小妤那純淨關切的目光下崩潰，怕會說出什麼無法挽回的話！
“我……我出去透透氣！”林清瑤語無倫次地丟下這句話，轉身就像逃離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跌跌撞撞地朝著房門外衝去！
“清瑤！”妍小妤被她這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想要起身阻攔，卻因為身體虛弱，動作慢了一拍。
就在林清瑤心亂如麻、淚眼模糊地拉開房門，想要奪路而逃的瞬間——
“砰！”
她結結實實地撞進了一個堅實而溫暖的胸膛！
一股清冽好聞、帶著淡淡藥香和陽光氣息的男子味道，瞬間將她包裹。同時，一雙有力而穩定的手，及時扶住了她因為撞擊而踉蹌後退的肩膀。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一絲疑惑與關切。
林清瑤渾身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猛地抬起頭！
映入眼簾的，是淩諭那張近在咫尺的、棱角分明的臉龐。他微微蹙著眉，深邃的眸子正帶著詢問地看著她。他似乎是剛從外麵回來，身上還帶著一絲風塵仆仆的氣息。
而他的手中，還拿著兩個包裝精致的小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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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回來了？還……還買了東西？
這個認知，如同一道驚雷，在她混亂不堪的心湖中炸開！她聞著他身上那讓她心跳加速的氣息，感受著他掌心傳來的溫熱觸感，看著他手中那明顯是禮物的錦盒……再想到自己剛才那狼狽逃竄的模樣，以及房間裡小妤那探究關切的目光……
羞恥、慌亂、愧疚、還有一絲難以抑製的竊喜與酸楚……種種情緒如同火山噴發般，瞬間衝垮了她的心理防線！
“對……對不起！淩前輩！”林清瑤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向後彈開，掙脫了淩諭的攙扶，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蚋，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哭腔，“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先走了！”
她甚至不敢再看淩諭一眼，更不敢去看房內妍小妤的表情，用手背胡亂地抹了一把眼淚，繞過淩諭，頭也不回地、幾乎是奔跑著衝出了院落，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
留下淩諭站在原地，手中還拿著那兩個錦盒，眉頭微蹙，看著林清瑤倉皇逃離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不解。
他剛才在外麵，特意去天機城最有名的“玲瓏閣”，為妍小妤選了一支能溫養神魂的“安神沁雪簪”，也為林清瑤挑了一件適合金丹修士防身的“流光護心鏡”，算是感謝她這些時日的辛苦照料。卻沒想到，一回來就撞見這丫頭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
“淩諭，你回來了。”妍小妤虛弱的聲音從房內傳來。
淩諭收回目光，轉身走進房間，看到妍小妤正掙紮著想從榻上坐起來，連忙上前扶住她：“你傷還沒好利索，彆亂動。”他將錦盒放在一旁的小幾上，問道：“清瑤她……怎麼了？我看她好像哭過？”
妍小妤靠在淩諭懷中，輕輕歎了口氣，眉宇間帶著一絲憂慮：“我也不知道……我剛才就是覺得她最近好像有心事，問她怎麼了，她不肯說，反應還特彆大……然後就跑出去了……”她抬頭看著淩諭，眼中帶著困惑，“淩諭，你說……清瑤會不會是……因為之前的事情，還在怪自己？或者……你有沒有覺得，她最近有點……躲著你？”
淩諭聞言，沉吟片刻。他這些日子心思大多放在為妍小妤療傷和推演“罰天”秘術上，對林清瑤的細微變化並未過多留意。此刻經妍小妤提醒，他才隱約覺得，那丫頭似乎確實不像之前那般活潑外向了。
“或許吧。”淩諭淡淡道，並未深想，“她性子要強，那次遇襲，她覺得自己未能出力，心中愧疚也是難免。過些時日，自然就好了。”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小女孩家心思敏感所致，並無大礙。
他拿起那個稍大一些的錦盒，打開，取出那支通體雪白、簪頭鑲嵌著一顆氤氳著柔和光暈的藍色靈玉的簪子，遞到妍小妤麵前：“給你的，安神沁雪簪，有助於你溫養神魂。”
妍小妤看到那精致華美的簪子，眼中頓時露出驚喜之色，蒼白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好漂亮！謝謝你，淩諭！”她接過簪子，愛不釋手，心中的那點疑慮也被衝淡了許多。
淩諭又拿起另一個小一些的錦盒：“這個是給清瑤的，流光護心鏡，你回頭替我給她吧。”
妍小妤接過錦盒，心中微暖。淩諭雖然外表冷峻，但心思其實很細膩。她點點頭：“嗯，我會給她的。清瑤看到禮物，一定會很開心的。”她希望，這份禮物能讓閨蜜的心情好起來。
然而，此刻正獨自一人躲在客棧後園假山後、抱膝哭泣的林清瑤，卻並不知道這份即將到來的禮物。她隻覺得心中堵得難受，那份無法宣之於口的情感，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小妤的關心，更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那個讓她心緒不寧的人。
或許，唯有將這份錯誤的悸動，永遠地、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最陰暗的角落，用姐妹之情和道義責任牢牢封印，才是對所有人……最好的選擇。
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在她微微顫抖的肩頭，卻照不進她緊緊關閉的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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