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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府書房,燭台上的火苗不安地跳躍著,將王仲平踱步的身影拉長又縮短,投在牆壁上,如同躁動的困獸。崔安像隻受驚的兔子,連滾爬爬地撞開門,臉上毫無血色,驚魂未定,聲音都變了調:“大人!失……失手了!是……是焦桂英!她的魂魄…突然冒出來!救下了丁寶柱和那老東西!”
王仲平霍然轉身,眼中戾氣如同風暴般翻湧!功虧一簣!煮熟的鴨子竟然飛了!一股暴虐的殺意直衝頭頂,他強迫自己深深吸氣,指甲再次掐入掌心,用疼痛壓下幾乎脫口而出的怒吼。腦中念頭急轉如電:人證!關鍵在於人證!隻要阻止人證與崔貴碰麵!讓他們見不到崔貴,空有人證也不能耐我何!他猛地盯住崔安,聲音從牙縫裡擠出,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厲:“聽著!人證!給我死死盯住那個老東西!還有丁寶柱!絕!對!不能讓他們踏進相府大門一步!想儘一切辦法,拖住他們!困住他們!明白嗎?!”崔安被他的眼神嚇得一哆嗦,連忙躬身:“是!是!屬下這就去辦!”匆匆退下,背影倉惶。
書房內死寂得可怕,隻剩下燭火燃燒的劈啪聲和自己粗重的呼吸。王仲平煩躁地走向門邊,隻想立刻關上這扇門,隔絕外麵一切令人窒息的消息。冰涼的手指剛搭上沉重的門栓,一股熟悉的、帶著彼岸花清冷幽香的寒意,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他心臟猛地一沉,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
焦桂英端坐在他方才坐過的紫檀木太師椅上,素衣如雪,魂影凝實得近乎有質感,長發披散,臉上卻罩著一層前所未有的、冰封般的寒意。她的目光,不再是往日的哀傷纏綿,而是如同兩柄淬了寒冰的利劍,直直刺向王仲平,帶著洞穿靈魂的審視與深深的失望。
“桂英……”王仲平心中下意識地掠過一絲重逢的悸動,腳步不由自主地向前挪動半分。
“站住!”桂英的聲音冰冷如刀,驟然響起,截斷了他所有的動作和話語。她抬起眼,那雙曾盛滿似水柔情、讓他魂牽夢縈的眸子,此刻隻剩下深不見底的失望與尖銳的痛心,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狠狠紮進王仲平心底最柔軟的角落:“王仲平!”她一字一頓,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告訴我!我究竟要怎樣做……才能阻止你,不再把沾血的屠刀……揮向那些無辜之人?!”每一個字,都像是從九幽寒冰深處鑿出來的,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無力感。
王仲平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墜入冰窟,隨即被一種被質問、被背叛的惱怒之火熊熊點燃。他挺直脊背,下頜線條繃緊,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和一種近乎偏執的理直氣壯,試圖用高昂的聲調掩蓋內心的動搖:“勝負將分!就在眼前!我已拿到崔貴通敵叛國、構陷忠良的鐵證!白紙黑字,印鑒分明!隻待我官複原職,麵呈聖上,便可為王家滿門、為天下蒼生,討還血債,昭雪沉冤!”他猛地向前一步,眼中燃燒著狂熱的火焰,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此時此地!此等緊要關頭!你竟要我因一個莽夫丁寶柱,因那一點點所謂的‘無辜’,就功敗垂成?!桂英!”他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發出沉悶的響聲,仿佛在敲擊一麵蒙冤的戰鼓,“論情?我王家祠堂上百冤魂日夜哀嚎!論理?崔貴老賊禍國殃民,該不該殺?!論法?這密函便是煌煌天理,昭昭王法!論良心?”他嘴角扯出一個悲愴而扭曲的弧度,“我王仲平忍辱偷生,手上沾血,心中泣血,日夜如同行屍走肉!隻為等這一刻!難道你要我束手待斃,引頸就戮,眼睜睜看著崔貴再次顛倒黑白,將我碾作齏粉,讓王家永世蒙羞?!”
“我寧願看你含冤屈死!”桂英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撕裂般的痛楚,魂影因激烈的情緒而劇烈波動,邊緣的光暈明滅不定,“也好過看你變成一個喪心病狂、遺臭萬年的殺人狂魔!仲平!你回頭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的眼睛!你的心!早已被仇恨的毒汁浸透!你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胸懷寬廣的王仲平了!”她的指控如同利刃,直指核心。
“我不是?!”王仲平如同被最惡毒的詛咒擊中,眼中瞬間布滿駭人的血絲,壓抑許久的怨毒、委屈和無人理解的孤絕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我早知道!我早就知道你會這麼想!”他逼近一步,幾乎要貼上桂英冰冷的魂體,聲音嘶啞破碎,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控訴和自毀般的快意,“當初,我就該讓春香用我們的定情發簪告發我!讓我先你而死!讓你也嘗嘗!失去愛人那噬心蝕骨的心痛和絕望!”他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眼中是駭人的赤紅
“可是你現在知道人死後有靈的話,為什麼還要這麼偏執行事呢?”
“對!你是死後有靈!神通廣大!可我又能怎樣?!我思念你,想你想到發狂的時候,我能怎樣?!我連碰你一下都不能!連你的一縷氣息都抓不住!桂英!你告訴我!這心癢難耐,如同萬千毒蟻日夜不停地啃噬骨髓、撕咬心肺的滋味,你能體會嗎?!你懂不懂?!”他猛地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仿佛要將那顆痛苦不堪的心掏出來,“我和你不一樣!我不能像你一樣!拿著一根冰冷的發簪,靠著那點可憐巴巴的回憶,像個活死人一樣,痛苦地、毫無希望地熬完這一輩子!你懂不懂啊?!”最後一句,他幾乎是耗儘生命般嘶吼出來,帶著泣血的悲鳴和絕望的質問,在寂靜的書房裡如同驚雷炸響,震得燭火瘋狂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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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英的魂影在他絕望的嘶吼中劇烈地顫抖著,仿佛隨時會潰散。他話中那滔天的痛苦,像一把生鏽的鈍刀,在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上來回切割,痛得她魂體都在哀鳴。她何嘗不想長相廝守?可陰陽永隔,情孽如萬丈深淵,早已是命中注定的死局。鐘馗大哥那如同判詞般的“千百條人命”預言,更如同懸在頭頂、隨時會斬落的利劍。
她強壓下翻江倒海般的心緒,聲音帶著最後一點微弱的、近乎乞求的哀告與嚴厲的警告:“仲平,你我……緣分已儘。往事如煙,休要……再提。”她深吸一口氣,仿佛用儘了所有力氣,目光死死鎖住他那張被仇恨徹底扭曲、寫滿“擋我者死”的臉,一字一句,如同最後的通牒:“我最後勸你一句:鐘馗大哥預言你雙手將染千百人之血,絕非恫嚇虛言!若你真走到那一步,墮入魔道……”她望著他眼中那冥頑不化的固執,聲音帶上了一絲絕望的顫抖和最後的掙紮,“如果你真走到這一步的話,我求求你就網開一麵吧!”
“這種事,不用求我。”王仲平猛地彆過臉,下頜線條繃得像一塊冷硬的岩石,聲音硬冷如鐵,聽不出半分轉圜的餘地。
桂英眼中最後一絲微弱的光芒徹底熄滅了,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冰冷與徹底的決絕。心,沉到了絕望的穀底。“這麼說,你肯聽了?”她得不到任何回應,那張固執如磐石的臉徹底點燃了她積壓的怒火。忍耐的堤壩轟然崩塌!“我叫你不要害柱兒!字字句句,言猶在耳!你卻轉眼就派人對他痛下殺手!王仲平!”她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淩厲,魂力激蕩,整個書房溫度驟降,“我忍無可忍了!絕不容你再將我的話當做穿堂之風!”話音未落,素白的長袖猛地如兩道蓄滿雷霆的白色閃電激射而出!帶著凜冽刺骨的陰風與決絕的殺意,瞬間纏繞上王仲平的脖頸!冰冷的觸感如同毒蛇的鱗片,驟然勒緊咽喉!
死亡的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王仲平!他瞳孔驟然放大,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因極度憤怒而顯得有些陌生的桂英。沒有掙紮,沒有反抗,他隻是睜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她,那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震驚,有痛楚,有不解,甚至……有一絲終於被她如此激烈對待的、扭曲的釋然?
一秒……兩秒……
那勒緊咽喉、足以讓凡人瞬間斃命的冰冷力量,終究沒能繼續施加下去。長袖頹然鬆開,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撐,無力地滑落。桂英的魂影劇烈地波動著,如同風中殘燭,仿佛承受著比王仲平更甚千百倍的痛苦。淚水——並非凡人的液體,而是魂體逸散的、閃爍著幽藍色微光的冰冷霧氣——無聲地從她蒼白的臉頰滑落,滴落在地板上,瞬間化作更冰冷的寒氣。“你……你……”她哽咽著,泣不成聲,那哭聲淒楚無助,充滿了心碎與無力,徹底擊碎了所有的冰冷與憤怒,“你是不是存心……要我永世不得安寧……魂……魂飛魄散也無法解脫……”肩膀因哭泣而劇烈聳動,那無助的模樣,比任何厲鬼的咆哮都更令人心碎。
看著心愛之人因自己而承受如此巨大、如此絕望的痛苦,王仲平心中那堅不可摧的複仇堡壘,被這心碎的淚水狠狠鑿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巨大的心疼和鋪天蓋地的無力感瞬間淹沒了他。他閉上眼,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仿佛吞咽下了一塊燒紅的烙鐵,用儘了全身殘存的力氣,從緊咬的牙關中,極其艱難、極其緩慢地擠出幾個字,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礫摩擦:“……我……答……應……你。”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那緊繃到極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斷毀滅的氣氛,驟然一鬆。桂英抬起淚眼婆娑的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仿佛在確認這不是絕望中的幻聽。隨即,巨大的、劫後餘生般的喜悅如同破曉的陽光,衝散了彌漫的悲傷陰雲。她破涕為笑,那笑容如同冰封千年的雪蓮在絕望的廢墟上驟然綻放,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淒美。她飄身上前,冰冷的魂體帶著不顧一切、飛蛾撲火般的決絕,緊緊、緊緊地擁住了王仲平。雖然無法真正感受到彼此的體溫和心跳,但那跨越了生死界限的依戀、失而複得的狂喜、以及一絲微弱的希望,卻如同電流般真實地傳遞了過來。
王仲平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驟然失去支撐的石像。他感受著懷中那虛幻的、刺骨的冰涼,那冰涼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骨髓深處。心中五味雜陳,翻江倒海——恨意未消,承諾已出,前路如同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
他緊緊的擁著桂英,安撫好桂英那飄渺不定、飽含憂慮的魂靈,看著她帶著一絲微茫希望消散在空氣中。王仲平獨自站在寂靜的書房裡,久久未動。他深吸一口氣,如同即將登台的伶人,將臉上所有的複雜情緒——疲憊、掙紮、愧疚、冷硬——一層層剝離,壓入心底最幽暗的角落。然後,一層溫柔深情、足以溺斃任何女子的完美麵具,被精心地覆蓋上來。他拿起書案上那支冰冷璀璨的芙蓉金簪,簪身硌著他的掌心,像一塊提醒他恥辱的烙印。他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衣袍,步履沉穩,卻帶著一種赴刑場般的決絕,走向崔婉兒的閨房。
可他哪裡知道,他與桂英的談話都落入了崔婉兒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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