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過後,冀州府庫前所未有的充盈。沮授與新任東曹掾崔琰正忙於統計各郡縣上繳的賦稅與新墾屯田的產出,偌大的倉廩區,算盤聲與書吏唱數聲不絕於耳,一派繁忙景象。然而,就在這看似井井有條的繁忙之下,一樁不大不小的事情,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州牧府的核心圈層內激起了漣漪。
這一日,負責監察審計的審配,麵色冷峻地拿著一卷賬目,徑直來到了袁紹的書房。恰好荀攸、田豐也在與袁紹商議黑山賊張燕之事。
“主公,”審配行禮後,直接將賬目呈上,“近日審計魏郡糧賦,發現一筆三千石軍糧的調撥存有疑點。賬目記錄是撥付給‘城西營’應急,但核驗城西營接收文書,數目、時間皆有出入,且印鑒模糊。追查下去,發現經手此事的倉曹吏,乃是許子遠先生的族人,許良。”
書房內的氣氛瞬間微妙起來。荀攸與田豐對視一眼,並未立即發言。袁紹接過賬目,仔細看了看,眉頭微蹙。三千石軍糧,數目不算巨大,但性質惡劣。尤其是在他三令五申,嚴查吏治、整肅貪瀆的當口。
“可曾查實?許良如何說法?”袁紹放下賬目,語氣平靜,聽不出喜怒。
“那許良起初支吾搪塞,後在確鑿證據麵前,已承認是其利用職務之便,勾結城西營一名軍需官,偽造文書,盜賣軍糧,中飽私囊。所得錢財,大半已揮霍。”審配語氣硬朗,毫不留情,“按《冀州新律》,貪墨軍糧,罪加一等,當處斬刑,家產抄沒。”
他頓了頓,補充道:“此事雖為許良個人所為,然許子遠先生身為軍師祭酒,族人犯下如此重罪,恐有失察之嫌。且……”他略一猶豫,還是說了出來,“據那許良隱約透露,似乎並非初犯,以往或也有些許小事,被子遠先生……遮掩過去。”
此言一出,書房內落針可聞。許攸的貪財與護短,在核心圈子裡並非秘密,隻是以往無人深究,袁紹也因其屢獻奇策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此次涉及軍糧,觸碰了底線,又被以剛直著稱的審配揪住,事情便不再簡單。
袁紹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節奏平穩。他需要權衡。嚴懲許良,勢必會敲打許攸,甚至可能使其心生怨望;若輕輕放過,則新政律法形同虛設,審配、崔琰等剛正之臣必然心寒,吏治整頓將前功儘棄。
“此事,我知道了。”袁紹終於開口,“正南,你依法辦理便是。那許良,按律處置,以儆效尤。至於子遠……”他目光深邃,“我自會與他分說。”
審配領命而去後不久,許攸便腳步匆匆地趕到了州牧府,顯然已經聽到了風聲。他臉上不見了往日的從容與陰鷙,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惶。
“主公!”許攸一進書房,便躬身到底,聲音帶著急切,“攸治家無方,竟出此等孽障,玷汙主公法度,攸罪該萬死!”他倒是光棍,先認罪再說。
袁紹看著他,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責備,幾分惋惜:“子遠,你是我舊友,亦是我臂助。我知你性情,些許小事,往日我可不計較。但軍糧乃國之重器,將士性命所係!此事撞在正南手上,你讓我如何回護?”
許攸額頭見汗,他知道袁紹這是要動真格的了,不僅僅是那個不成器的族人,連他自己都可能地位不保。他心思急轉,知道必須拿出足夠分量的東西來將功補過,轉移袁紹的注意力。
“主公明鑒!攸……攸自知有罪,不敢求主公寬恕!”許攸以頭觸地,隨即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狠色與狡黠,“然,攸近日殫精竭慮,苦思為我冀州除一心腹大患之策,已有所得!懇請主公容稟,若此策能助主公成就大業,攸願領任何責罰!”
“哦?”袁紹眉頭一挑,身體微微前傾,“心腹大患?你指的是?”
“黑山賊,張燕!”許攸一字一頓地說道。
書房內的荀攸和田豐也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黑山賊盤踞太行,擁眾百萬虛指,極言其多),時常出山劫掠冀州、並州郡縣,確實是冀州西南方向的一大隱患。此前因主要精力放在整合內部和應對公孫瓚上,一直未對其采取大規模行動。
“張燕……”袁紹沉吟道,“此人據險而守,部眾龐雜,剿之不易。子遠有何妙策?”
見袁紹感興趣,許攸精神一振,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主公,張燕雖勢大,然其內部並非鐵板一塊。其麾下主要有三股勢力:一為張燕本部,多為黃巾舊部,對其最為忠心;二為原太行山中的大小股土匪,依附於張燕以求存;三則為近年被裹挾的流民百姓,數量最多,卻並無戰心,隻為苟活。”
他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繼續道:“攸之策,名曰‘剿撫並用,分化瓦解’!”
“其一,重金賄其核心,探其虛實。可派遣死士,攜帶重金,秘密接觸張燕麾下那些土匪頭目,如白繞、畦固等人。彼等皆為利往,未必真心服從張燕。許以官爵財帛,令其提供張燕兵力部署、糧草囤積之地,乃至作為內應。即便不能立刻策反,亦可埋下猜疑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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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武力打擊其精銳,懾其膽魄。待情報明確後,可派一員上將,如麴義將軍,率精兵強弩,選定張燕一部精銳,進行雷霆打擊!不求全殲,但求務必重創,打出我軍威風,讓張燕知道,我冀州軍絕非昔日韓馥之兵,絕非他可隨意揉捏!”
“其三,也是最關鍵者,攻心為上,瓦解其根基。”許攸眼中閃著光,“對那數量龐大的被裹挾流民,當散布‘投降免死,分予田地’之告示!可令細作混入其營寨,廣為傳播,言明隻要放下武器,走出太行,我冀州便按屯田民待遇,給予土地、種子,使其安居樂業!同時,嚴厲宣告,隻誅首惡張燕及其死黨,協從不同!如此,其百萬之眾,必頃刻瓦解大半!張燕縱有通天之能,也成光杆司令!”
許攸這番計策,可謂毒辣,直指黑山賊的命門,將軍事打擊與政治瓦解緊密結合。
許攸說完,緊張地看著袁紹,等待著他的裁決。書房內再次陷入寂靜,隻有炭火偶爾發出的劈啪聲。
荀攸撚須沉思片刻,率先開口:“子遠此策,雖行險狡,然確實切中要害。剿撫並用,分化瓦解,確是解決黑山賊之上策。尤其攻心一招,若運用得當,可收奇效。”
田豐也點了點頭,補充道:“策略可行,然執行需慎。賄賂土匪頭目,需確保隱秘,且要防備其反複無常;軍事打擊,需選準目標,務求必勝,方能起到震懾效果;至於招降流民,需有周全安置方案,否則易生反複,或引發新的動蕩。”
袁紹聽著兩位核心謀士的分析,心中已然明了。許攸此策,是為了自保而獻上的“投名狀”,但確實是一條解決黑山賊問題的可行之道。他需要權衡的,不再是計策本身,而是如何處置許攸,以及如何將此事的影響控製在最小範圍。
他目光銳利地看向許攸,聲音沉穩而帶著壓力:“子遠,你此策甚好,若成,當記你一大功。”
許攸聞言,心中一喜,正要謝恩,卻聽袁紹話鋒陡然一轉:
“然,功是功,過是過!你族人許良,貪墨軍糧,觸犯律法,罪證確鑿,必須依法處斬,以正視聽!你身為族親,又身居高位,縱有失察之責,罰你一年俸祿,暫留軍師祭酒之職,以觀後效!你若心存怨望,或再有不法之舉,定嚴懲不貸!”
這一番處置,既維護了律法的嚴肅性,給了審配等正直之臣交代,又給了許攸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保住了他的地位和顏麵,可謂恩威並施。
許攸心中一塊大石落地,雖然損失了一個族人和一年俸祿,但保住了根本,更是得到了施展計策的機會,連忙叩首:“攸謝主公不罪之恩!必竭儘全力,為主公掃平黑山,以報萬一!絕不敢再有任何怨望或非分之想!”
“希望你好自為之。”袁紹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即不再糾纏此事,轉而與荀攸、田豐具體商議起執行許攸策略的細節來。“公達,元皓,既然策略已定,便需儘快執行。聯絡土匪頭目、派遣細作之事,可由子遠負責,但需受公達節製。軍事打擊目標的選擇與將領的派遣,由元皓與顏良、文醜、麴義商議後報我。招降流民的安置事宜,則由公與沮授)會同屯田司儘快拿出詳細章程。”
一道道指令發出,一個針對黑山張燕的龐大行動計劃,迅速成型。
許攸擦著冷汗退出書房時,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自己雖然過關,但在袁紹心中已然留下了汙點。今後行事,必須更加小心謹慎。而他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這條對付張燕的毒計之上。
袁紹看著許攸離去的背影,對荀攸和田豐輕聲道:“子遠此人,才堪大用,然其性貪,需時時敲打,嚴加管束。此番既用其策,亦要防其借此再生事端。”
荀攸與田豐皆點頭稱是。一場潛在的內部危機,被袁紹巧妙地轉化為對外戰略的契機。暗流雖已顯現,卻被強大的掌控力悄然撫平,並引導向了另一個方向。冀州這台戰爭機器,在肅清內部最後一塊絆腳石的道路上,再次加速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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