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相國威名_千年一瞬白發如月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91章 相國威名(1 / 1)

雅間內死寂一片。窗外的喧囂在這一刻仿佛被完全隔絕。錢萬通那瞬間煞白如金紙的臉上,豆大的冷汗如同溪流般“汩汩”冒出,沿著兩側太陽穴和鬢角彙聚,如同融化的蠟油般滑落,滴在醬色的綢袍上,留下一個個深色的圓點。

他整個人癱坐在寬大的酸枝木交椅上,抖得如同狂風中的一根枯草,先前那股“鐵算盤”、“錢眼兒釘”的銅臭硬氣早已消散得無影無蹤,隻剩下最純粹的、動物麵對無可抵禦的死亡威脅時的極度恐懼。他肥胖的身軀似乎正試圖縮進那椅子裡。

我的目光如冷電,落在他臉上,右手緩緩抬起,伸出食指,用堅硬如鐵的指關節在那塊冰冷、黑沉、象征著無上權力的令牌側麵,極其清晰地、一下又一下地敲擊著。

“叩!叩!叩!”

清脆、短促、卻帶著萬鈞重壓的金屬叩擊聲,在死寂的雅間裡單調地回響著,如同刑場上宣告死刑到來的最後鼓點,每一下都精準地敲打在錢萬通瀕臨崩潰的神經之上!

“現在,麻煩錢老板幫我算算。”我的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絲微不可察的“困擾”,仿佛隻是在談論一件微不足道的日常瑣事,“您那沾了‘龍氣’、號稱‘聚財門’、風水旺得不得了的金貴舊糧棧,按烏程縣衙工房上個月剛造冊歸檔的《城廂地產官冊》裡,白紙黑字記著的……同等地段、同等規模、沒有加官進爵也沒有祖傳神跡加持的閒置地產……近半年的交易均價……是多少來著?”

我的語速更慢了一些,像是在努力回憶:“我記得好像是……四百貫整?”

我的食指在冰冷黑鐵的令牌邊緣停住,指尖感受著那刺骨的寒意。

“哦,不對……”我搖了搖頭,語氣帶著“自我糾正”的隨意,“我可能記岔了。或許是最近有幾宗小點的地皮成交價更低?拉低了點?三百八十貫左右?”

我微微前傾了身子,身體陰影籠罩過去,目光緊緊地逼視著錢萬通那死灰般的眼睛,字字如刀,冰冷而平靜,不帶一絲情緒:“相國大人憂心國事,夙興夜寐,日理萬機,上要揣摩聖意,下要協理百官,操心的是四海升平,疆域安穩。

區區地方上一間破爛糧棧的買賣,蠅頭小利都算不上……實在不該對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費神勞心。所以……麻煩錢老板您,趕緊拿個準數。是四百貫?還是三百八十貫?痛快點定下來。

我好讓人拿著這塊牌子,去麻煩咱們烏程縣的朱明府,儘快……安排人協助咱們,把這買賣的過戶文書給辦了?也省得……勞煩相國大人,還得為咱們這點小事費心思量……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嗡——!”

錢萬通隻覺得大腦裡像是被塞進了一整個馬蜂窩!一萬隻毒蜂同時瘋狂地振翅轟鳴!巨大的眩暈感如同滔天巨浪將他淹沒!眼前一陣陣發黑發暗,無數金星旋轉!耳朵裡全是尖銳的蜂鳴!

臉頰冰涼,腿肚子早就轉筋,抽痛得幾乎站立不穩!價格?四百貫?!三百八十貫?!他剛才還氣壯山河、聲淚俱下、仿佛割舍了半副身家般死死咬住的八百貫一分不少……在這冰冷的鐵牌和這輕飄飄的幾句話麵前……簡直……

簡直如同一個跳梁小醜對著蒼天撒潑放屁一樣可笑!一樣荒唐!!一樣……自尋死路!!!

恐懼!那是超越了對財富損失千萬倍的恐懼!那是對能讓他錢家闔族上下無聲無息消失在這世間的絕對權力的恐懼!他能想到的是揚州城裡那位姓劉的鹽商,僅僅是因為被指稱囤積居奇,“拂逆”了某位大人的財路,一夜之間全家被捕入獄,萬貫家財充公,最後全家流放嶺南瘴癘之地,不到一年便死絕了的傳聞!那還隻是京中某個侍郎的門生故吏乾的!眼前這位手裡拿著的,可是當朝相國!那位號稱“權傾中外,威震百僚”的楊國忠的親信令牌啊!這塊牌子彆說買他錢家那個破糧棧,就是買他錢萬通全家的命,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朱縣令?在相府令牌麵前,隻怕立刻會把他錢萬通五花大綁送過來謝罪!

“噗通!!!”

一聲沉悶如石墩墜地的巨響!

不是手拍桌子,也不是酒杯傾倒!

是錢萬通徹底失去了支撐,那因為極度恐懼而癱軟如同爛泥的身體,猛地從那張華麗的酸枝木交椅上滑脫下來,整個人重重地砸在了冰冷堅硬、鋪著厚厚青磚的地板上!雙膝撞擊地麵的聲音聽得人心頭發緊。

他再也顧不上什麼體麵!什麼尊嚴!什麼鐵算盤、錢眼兒釘的名聲!那張老臉已經慘無人色,仿佛剛從白堊土裡挖出來,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磚麵,整個人匍匐在地,如同一條斷脊之犬。喉嚨裡發出“嗬嗬……嗬嗬……”如同破敗風箱般急促而尖銳的抽泣聲:

“大……大人!小……小人!!小人有眼無珠!狗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大貴人!瞎了心!狗膽包天!那……那破棧房!那就是一堆爛木頭破瓦片!白、白送給您都怕臟了您老人家的手!玷汙了您的眼!三……三百貫!不!!兩……兩百貫!不不不!!隻要您一句話!地契、地契!小人立刻!馬上!磕著腦袋送到您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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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無倫次,汗水、眼淚、甚至不知道哪裡蹭到的鼻涕口水混在一起,糊了一臉,粘著地麵的灰塵,狼狽不堪地往下淌,在地板上洇開一小片汙跡。那姿態卑微到了泥土裡。

“錢老板,”我的聲音如同從冰湖深處傳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淡,打斷了他這毫無尊嚴的哭嚎與驚懼的自我貶損,“起來說話。膝蓋不值錢,地板涼。”

錢萬通的身體哆嗦得更厲害了,卻絲毫不敢動彈。

“我再說一遍。”我的語調依舊平靜,“按律辦事。該是多少,就是多少。我不占你錢老板的便宜。咱們……公事公辦。”

說完,我朝身旁的王三遞過一個心照不宣的眼色。

幾乎在我眼神落下的瞬間,王三便如狸貓般迅捷而無聲地一步跨前!他那張憨厚的臉上瞬間又堆起了招牌式的笑容,熱情洋溢,仿佛是在攙扶一位不慎跌倒的老友,而非一個跪地求饒的豪商。

但他的動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甚至有些粗暴的力道。他彎腰伸手,一把就揪住了錢萬通綢袍後領與一側肩胛,口中還說著熨帖無比的話:“錢老板快請起!地上涼!快起來!東家說得對!咱們買賣人最講究的就是個‘規矩’二字!白紙黑字,童叟無欺!童叟無欺!該多少就是多少!”

一邊說著,他那粗壯的手指已經像嵌入木頭的鐵鉗般死死“扶”住了錢萬通癱軟的身體,半提半拽地將他從地上架了起來。錢萬通如同一灘沒有骨頭的爛泥,臉色灰敗,眼神渙散,整個人被巨大的恐懼抽空了靈魂,隻能失魂落魄、踉踉蹌蹌地被王三“攙”著。

王三的笑容更加“誠懇”了:“您老也彆心疼!四百貫!咱們按官價走!絕對是公道價!絕不讓您吃虧!也絕不讓相國大人操心!”

他語氣斬釘截鐵,像是在宣布什麼天經地義的真理,“勞煩您老現在就辛苦一趟?咱們這就去縣衙?把文書簽了?過戶辦利索!小人也好立刻給您備上現銀!都是上好的足色官銀錠子!現過現!絕不拖欠!您看如何?來來來,您當心腳下……”王三口中絮絮叨叨,手上力道卻絲毫不鬆,幾乎是半拖半架著魂飛天外的錢萬通,腳步利落地朝雅間門口走去。

至於那塊靜靜躺在酸枝木桌麵上的、冰冷的、黑沉的、令人窒息的令牌?早已被我若無其事地、仿佛隻是收起一塊普通的玉佩般,輕輕一拂袖口,便悄然滑入懷中。桌麵上隻留下一點水漬和淡淡的酒香,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窗外的陽光似乎亮了些,斜斜地穿過窗欞,照在空出來的酸枝木交椅上,椅麵上那被錢萬通緊張汗水浸出的深色印記正在慢慢蒸發。

烏程縣衙在朱放的坐陣下,那效率驚人的簽押房外,一場關乎“宏圖大業”的交涉也剛剛告一段落。空氣中彌漫著塵埃落定的氣息,與獅子樓那肅殺的氛圍不同,這裡更多了幾分……心領神會的喧囂。

春風茶樓。

這座位於運河邊繁華街口、卻已然蒙塵多時的建築,緊閉多日的厚重排門和雕花窗欞今日被“吱吱呀呀”地全部打開。沉積多日的、混合著木頭腐朽、灰塵和蟲豸氣味的陳腐濁氣,立刻被初春傍晚那帶著明顯涼意和河水濕氣的微風吹得倒灌出去,在空蕩的大堂內形成一個小小的旋渦。

光線如同久被壓抑的囚徒,終於穿過高高的門檻和窗欞上菱形的格心,爭先恐後地投射進來,照亮了昏暗的角落,也照亮了空氣中彌漫著的、無數驚惶起舞的微塵。

大堂中央,就在這片光暗交織、空曠得有些瘮人的空間裡,陸羽如一棵紮根千年的古鬆般凝立不動。他背對著大門打開的方向,背脊挺得筆直,仿佛已與這死寂的樓體、與這片剛剛重見天日的荒蕪空間完全融為一體。

他仰著頭,脖頸以一個近乎虔誠的角度抬起,目光如同亙古不變的星河,緩慢而專注地在頭頂上方巡視——那些粗細不一、橫跨廳堂的巨大房梁,上麵歲月的裂紋清晰可見;再往上,是支撐屋頂的椽子,裸露著木質的原色,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視線緩緩平移,掠過四麵牆壁上那些早已褪色、有些甚至卷起邊角或剝落的陳舊掛畫。

最後,那深邃的目光如同實質般垂落,定格在他腳下鋪著的青灰色方磚地麵——那縫隙裡積滿了經年累月的黑褐色塵垢。

王三帶著四個從蘭香坊臨時調來的、手腳最為麻利又口風極緊的夥計,恭恭敬敬地站在距離陸羽兩三步遠的地方,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喘。這幾個夥計平日裡也是伶牙俐齒,走南闖北見過些市麵,可此刻卻如同廟裡最虔心的小沙彌,望著前方那青衫素巾的身影,眼中充滿了好奇與敬畏。

他們不太懂什麼叫“氣韻流轉”,什麼叫“格局聚散”,隻覺得這位被東家奉若上賓的“陸先生”,身上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場,肅穆,凝重,甚至帶著一絲與這喧鬨塵世格格不入的隔絕感,比他見過的任何廟裡的菩薩塑像都更具威嚴。他沉默時,連空氣仿佛都停止了流動。

時間在無聲中流逝。窗外偶爾傳來幾聲歸舟的漁笛聲,越發襯得樓內寂靜。終於,在一盞茶之後,陸羽那仿佛實質般的目光緩緩收了回來。他並未回頭,隻低沉地吐出幾個字,聲音不大,卻如同磐石投入古潭:“四方端穩……北麵而王……難得。”

這句話如同解禁的號角。王三心中一喜,仿佛受到嘉獎,臉上堆起笑意,剛要上前一步說些奉承的話,比如“先生慧眼”“全靠先生指點”之類,卻又聽陸羽緊接著低聲道,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頂棚過高……如人之氣虛浮……須增夾層……落虛為實,方能束氣守中,根基穩固。”

他那枯瘦乾癟、骨節突出的右手緩緩抬起,指向高高的房頂棚壁,並非指向某一具體位置,而是在虛空中極有章法地、自上而下斜斜地劃了兩道平行的、約莫一丈間隔的線。“茶氣為木氣,其性輕揚。需有屏障……在此、及此……壓伏其浮,收納其散。”

王三眼睛一亮,立刻上前半步,彎著腰,壓低聲音小心翼翼接話,帶著十足的恭敬:“是!是!陸先生!您老說的是!加一層夾層好辦!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回頭就找城裡最好的木匠鋪子,按您的規格起!保管給您辦得妥妥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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