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盤珠子還在響。
一聲,又一聲,不快不慢。陳三槐的手指搭在上麵,指尖沾著灰,沒動。屋頂的風把紙灰吹成小圈,在他腳邊轉了半圈,又被一道看不見的牆擋住,散開。
下麵廣場上的人還沒走。十萬亡魂擠在香爐前,有人哭,有人喊親人的名字,也有人跪著不動,像燒完的蠟燭。湯映紅站在供桌邊,袖口燙出了洞,手背通紅,還在往爐裡添湯。林守拙蹲在屋簷下,路由器外殼裂了縫,紙蝶一隻隻飛回天線,翅膀發黑。
沒人說話。
陳三槐低頭看算盤。右眼開始流水,一滴落在中間那顆珠子上,滋地冒起小煙。左眼皮跳了一下,他眼前閃過一行字:功德期貨指數暴跌八成九。
他沒抬頭。
手指輕輕一撥,算盤最右邊那顆珠子彈了起來,撞到框上,發出悶響。整座功德銀行的地基顫了半秒。遠處三十七座城隍廟地下,土地神們插在供桌下的夜壺同時嗡鳴,壺嘴微微發燙。
第二顆珠子落下時,他右眼淚得更凶。陰債清單自動刷新,密密麻麻跳出幾百條記錄。每一筆做空單都指向同一個賬戶——陸離。
陳三槐冷笑。這名字最近出現得太勤。判官筆殺人,無人機炸城,現在連期貨市場都歸他管?他不信陸離有這本事,也不信他敢在這種時候動手。
他摸出三枚銅錢,拍在算盤上。銅錢壓住三顆珠子,發出悶響。左手掐指一算,資金流向立刻浮現。所有收益都沒進陸離的私賬,而是通過“往生鏈”分賬協議,轉進一個標著“玉帝基建項目”的幽靈賬戶。
他愣了兩秒。
玉帝搞基建?修南天門不夠,還要炒期貨?
他想起張果老。那個倒騎二維碼三輪車的老漢,總在嘴裡嚼蟠桃味辣條,說話被ifi嗆得直咳嗽。上回見他,臨走塞了個檀木葫蘆,說能倒流時光。陳三槐一直當笑話聽,隨手扔在功德銀行後院的香爐旁邊。
他轉身下樓,穿過大堂,推開後門。香爐邊果然躺著半截葫蘆,表麵裂了幾道縫,像是被人踩過。
他撿起來,貼在算盤中央。三昧真火燒上去,紙灰旋即騰空,拚出一張動態k線圖。曲線劇烈波動,暴跌節奏和某個時間點完全重合。
陳三槐眯眼。
那是張果老提交“天庭元宇宙采購清單”的時間。
他盯著圖看了三秒,突然伸手撕下一塊辣條包裝紙,上麵印著個二維碼。他把紙片貼在算盤上,再用火燒。灰燼飄起,和k線圖疊在一起,形成鏡像。
一模一樣。
他明白了。這不是做空,是同步。天庭一邊發布采購計劃,一邊砸盤。陸離的賬戶隻是通道,真正的買家藏在後麵,借崩盤吸籌,低價吃進整個陰間金融命脈。
他站起身,指甲蓋磕了磕算盤角。銅錢叮當響了一聲。
必須凍結賬戶。
他衝進銀行內部,直奔主控室。牆上掛著gps紙錢組成的資金流向圖,此刻正集體發燙,邊緣卷曲,像是要燒起來。他伸手按住控製台,咬破指尖,在麵板上畫符。
係統提示彈出:【上級授權豁免,操作失敗】。
來源:閻羅殿。電子蟋蟀印章批文。
陳三槐盯著那行字看了兩秒,轉身就走。孫不二留下的奈何橋vr底層日誌在他腦子裡轉。他知道怎麼繞開權限。
地窖在銀行最底下,門是槐木做的,裂縫裡滲著黑灰。他把香爐殘片嵌進桌麵,裂縫擴大,浮現出一行字:
初代合約,以陽壽為杠杆,換陰幣發行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