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機械義肢在顛簸中發出細碎的“哢嗒”聲,像是老舊齒輪在吞咽沙礫。他靠在改裝越野車的副駕座椅上,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右小臂外側那道新添的劃痕——昨天拆解廢棄機甲時,被鬆動的液壓管濺到的高溫油汙留下的印記,現在已經結了層深褐色的硬痂,和他身上其他二十多處疤痕沒什麼兩樣。
“還有三十五公裡到‘斷橋補給點’,”駕駛座上的老周突然開口,他布滿老繭的手在方向盤上輕輕敲了敲,“不過前麵的鏽蝕公路有點不對勁,雷達掃到三個移動熱源,速度很慢,像是……徒步的人?”
林野立刻直起身,右手按向儀表盤下方的暗格,指尖觸到金屬扳機的瞬間,車載終端突然“滋啦”一聲,屏幕上跳出一串紊亂的紅色代碼。不是機械故障——他的瞳孔驟然收縮,這是他三個月前為“拾荒者互助頻道”編寫的緊急加密信號,隻有在遭遇致命危險時才會使用的頻段。
“信號來源就在前方兩公裡,”林野的聲音比平時低了半個調,他快速調出終端後台,指尖在虛擬鍵盤上翻飛,“是手動發送的,編碼格式很舊,像是……去年在‘廢棄電站’遇到的那幫‘鐵螞蟻’的手法。”
老周的臉色沉了下來。鏽蝕公路是連接“斷橋”和“黑石城”的唯一通道,平時隻有零星的拾荒者和流浪者往來,最近卻頻繁出現“沙盜”的蹤跡——那些靠劫掠為生的亡命之徒,最喜歡在這種視野開闊卻無遮無攔的路段伏擊。他緩緩踩下刹車,越野車的速度逐漸降了下來,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音在空曠的戈壁上格外清晰。
“先彆急著靠近。”林野打開車窗,一股夾雜著沙塵的熱風湧了進來,他從背包裡掏出改裝過的望遠鏡,鏡頭對準前方的公路。視線裡很快出現了三個模糊的身影,兩矮一高,正沿著公路邊緣緩慢移動。最前麵的高個子背著一個巨大的帆布包,走幾步就會踉蹌一下,後麵兩個矮個子似乎在攙扶著他,三個人的步伐都透著明顯的疲憊。
但真正讓林野心頭一緊的,是他們身後五百米處的景象——三輛改裝過的沙地摩托正呈扇形包抄過來,車身上噴塗的黑色骷髏頭圖案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是“沙盜”裡最臭名昭著的“骨刺幫”的標誌。
“是‘骨刺幫’的人,至少三個,”林野放下望遠鏡,右手已經握住了副駕旁的霰彈槍,“他們在玩‘貓抓老鼠’,故意放慢速度消耗獵物的體力。”
老周咬了咬牙,方向盤在他手中微微顫抖:“我們就兩個人,車上隻有一把霰彈槍和你的那把機械扳手,硬拚肯定不行。要不……我們繞路走?補給點還有其他路線,就是多花半天時間。”
林野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車載終端上,那串紅色代碼還在不斷閃爍。他想起去年在廢棄電站,“鐵螞蟻”的首領老陳為了掩護他撤退,硬是用身體擋住了機甲的激光炮,臨死前塞給他的那半塊壓縮餅乾,還帶著體溫。拾荒者在燼土上活下來的唯一法則,就是“互助”——今天你見死不救,明天倒下的可能就是你自己。
“不能繞。”林野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他的機械義肢踩在滾燙的沙地上,發出輕微的“滋滋”聲,“你把車開到前麵的廢棄路標後麵,啟動‘電磁乾擾’模式,能乾擾他們的通訊和定位。我去引開‘骨刺幫’的人,你趁機把那三個幸存者接上車。”
“你瘋了?”老周猛地轉頭,“你的義肢還沒完全修好,‘電磁乾擾’啟動後,你的機械臂也會受影響,到時候你怎麼跟他們打?”
林野從背包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金屬盒子,打開後裡麵是密密麻麻的線路和芯片——這是他上周剛做好的“脈衝炸彈”,雖然威力不大,但足夠讓沙地摩托的引擎暫時熄火。他把盒子塞進懷裡,又拿起副駕上的機械扳手,扳手的末端被他改裝過,能彈出三根鋒利的合金刺,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放心,我不會跟他們硬拚。”林野拍了拍老周的肩膀,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算不上輕鬆的笑,“你忘了我是乾什麼的?對付這種靠改裝車橫行的家夥,我有的是辦法。”
說完,他不等老周再說什麼,已經快步衝向公路旁的沙丘。沙粒鑽進他的褲腿,摩擦著皮膚,帶來一陣刺痛,但他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他的機械義肢在沙地裡移動時幾乎沒有聲音——這是他特意為沙漠地形做的改裝,將原本的金屬腳掌換成了帶有防滑紋路的橡膠材質,雖然犧牲了一部分爆發力,卻換來了更好的隱蔽性。
很快,他就爬到了沙丘頂端,趴在沙地裡,透過稀疏的駱駝刺觀察著下方的情況。那三個幸存者已經被逼到了公路旁的一塊巨石後麵,最前麵的高個子正試圖用一塊石頭砸向靠近的沙地摩托,卻被摩托車手一腳踹倒在地。帆布包從他背上滑落,滾到沙地上,裡麵掉出幾個金屬零件和半瓶渾濁的水。
“放下武器,乖乖把東西交出來,還能留你們一條全屍!”一個戴著骷髏麵具的摩托車手囂張地喊道,他的聲音通過頭盔上的擴音器放大,在戈壁上回蕩。另外兩個摩托車手則慢慢靠近巨石,手中的鐵棍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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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深吸一口氣,右手握住懷裡的脈衝炸彈,手指在炸彈的啟動按鈕上懸停。他需要等一個最佳時機——等三個摩托車手靠得足夠近,這樣炸彈的威力才能最大化。他的目光落在最左邊那個摩托車手的車上,注意到車後座綁著一個備用油箱,油箱的接口處有明顯的鏽蝕痕跡,像是臨時拚湊的。
就是現在。
林野猛地按下脈衝炸彈的啟動按鈕,然後將炸彈朝著三個摩托車手中間的位置扔了過去。炸彈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在沙地上,發出“嗡”的一聲低鳴,一道淡藍色的電磁脈衝以炸彈為中心擴散開來。
幾乎是同時,三個摩托車手的車突然熄火,引擎發出“突突”的怪聲,然後徹底安靜下來。戴著骷髏麵具的摩托車手愣了一下,顯然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他試圖重新啟動引擎,卻發現無論怎麼擰鑰匙,車都沒有任何反應。
“誰?出來!”他氣急敗壞地喊道,手伸向腰間的匕首。
林野沒有回答,他趁著這個機會,快速衝下沙丘,手中的機械扳手已經彈出了合金刺。他的目標是最左邊那個摩托車手——那個備用油箱是他最好的突破口。他的腳步很輕,在沙地裡快速移動,像是一隻潛伏的獵豹。
“在那邊!”中間的摩托車手終於發現了他,舉起鐵棍就朝他砸了過來。
林野側身躲開,鐵棍“砰”的一聲砸在沙地上,濺起一片沙粒。他趁機靠近,機械扳手猛地刺向摩托車手的手腕,對方吃痛,鐵棍掉落在地。林野不等他反應,左手抓住他的胳膊,右手的扳手已經頂住了他的喉嚨。
“彆動。”林野的聲音冰冷,沒有絲毫感情。他能感覺到對方的身體在顫抖,透過頭盔的縫隙,他看到對方驚恐的眼神。
就在這時,最右邊的摩托車手突然從腰間掏出一把手槍,對準了林野。“放開他,不然我開槍了!”
林野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沒有想到“骨刺幫”的人居然有槍——在燼土上,槍支是極其稀有的武器,隻有那些大勢力的人才有能力擁有。他下意識地將手中的摩托車手擋在身前,同時快速掃視四周,尋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放下槍,不然我現在就殺了他。”林野的聲音依舊冷靜,但他的右手已經握緊了扳手,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他知道,對方不敢輕易開槍——如果打死了自己的同伴,回去之後也沒法向“骨刺幫”的首領交代。
果然,那個持槍的摩托車手猶豫了,他的手指在扳機上懸停,眼神閃爍不定。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汽車引擎的轟鳴聲——是老周!林野心中一喜,他知道老周已經成功接到了那三個幸存者,現在是來接應他的。
“你們的車已經不能動了,現在走還來得及。”林野抓住這個機會,對持槍的摩托車手說道,“再不走,等我們的人到了,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持槍的摩托車手看了看遠處越來越近的汽車燈光,又看了看被林野挾持的同伴,最終還是放下了槍,咬著牙說道:“我們走!”
說完,他扶起另外兩個同伴,快步離開了公路,消失在戈壁的夜色中。林野沒有去追——他知道,窮寇莫追,更何況他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把幸存者安全送到補給點。
他鬆開被挾持的摩托車手,看著對方連滾帶爬地逃走,然後轉身走向老周的越野車。車已經開到了巨石旁,那三個幸存者正坐在車後座,驚魂未定地看著他。
“你沒事吧?”老周從駕駛座上下來,遞給林野一瓶水。
林野接過水,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讓他稍微緩解了一下緊張的情緒。他搖了搖頭,說道:“沒事,就是有點累。這三個是‘鐵螞蟻’的人嗎?”
他的目光落在那個高個子身上,對方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正彎腰撿起地上的帆布包。聽到林野的話,高個子愣了一下,然後抬起頭,露出一張布滿灰塵的臉,臉上有一道從額頭延伸到下巴的疤痕。
“你認識我們?”高個子的聲音沙啞,像是砂紙摩擦木頭,“你是……林野?去年在廢棄電站幫過我們的那個機械師?”
林野點了點頭,心中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對方居然還記得他。“是我。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鐵螞蟻’的其他人呢?”
提到“鐵螞蟻”,高個子的眼神暗了下來,他低下頭,聲音低沉地說道:“我們遇到了‘沙暴’,營地被埋了,隻剩下我們三個……我們本來想去‘黑石城’找活路,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骨刺幫’的人。如果不是你,我們今天恐怕……”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林野能明白他的意思。在燼土上,死亡是最常見的事情,一場沙暴、一次缺水、一次劫掠,都可能讓一個團隊徹底消失。他拍了拍高個子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麼——安慰的話在這片土地上毫無意義,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先上車吧,這裡不安全。”老周走了過來,打開了後座的車門,“我們先去‘斷橋補給點’,等休息一下,再商量去‘黑石城’的事。”
三個幸存者點了點頭,依次上了車。林野坐在副駕上,看著窗外逐漸暗下來的天色,心中有些沉重。他知道,這隻是他在燼土上遇到的無數危險中的一次,未來還會有更多的挑戰在等著他。但他並不害怕——他的機械義肢裡藏著他的勇氣,他的工具箱裡裝著他的希望,而他的心中,還燃燒著一團不願熄滅的火焰。
越野車重新啟動,沿著鏽蝕公路繼續向前行駛。車輪碾過沙礫的聲音,引擎的轟鳴聲,還有車廂裡三個幸存者微弱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在空曠的戈壁上回蕩。林野靠在座椅上,閉上了眼睛,左手輕輕撫摸著懷裡的脈衝炸彈——這是他用自己的雙手製作的武器,也是他保護自己和同伴的工具。
他知道,從今天起,他的旅程又多了三個同伴。而在這片充滿危險和機遇的燼土上,每一個同伴,都是文明延續的火種。他的機械師之路,還遠遠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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