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仿佛是汴京繁華之下,被刻意遺忘的陰冷角落。高牆隔絕了天光,空氣中永遠彌漫著一股潮濕的黴味、劣質皂角的刺鼻氣味,以及若有若無的、屬於絕望的氣息。低矮的房舍擁擠破敗,地麵永遠是濕漉漉的,踩上去黏膩不堪。
沈執硯穿著一身粗糙的灰色罪奴服,布料磨得她細嫩的皮膚生疼。昔日握筆撫琴、拈針引線的十指,如今浸泡在冰冷刺骨、漂浮著汙垢的堿水裡,用力搓洗著堆積如山的宮人衣物。她的手掌很快紅腫起來,指尖破皮,滲出血絲,混合著堿水,帶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
“動作快點!沒吃飯嗎?!”監管的嬤嬤尖利的聲音如同鞭子抽打在耳邊,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還當自己是將軍府的大小姐呢?在這裡,你們連宮裡的貓狗都不如!”
周圍的罪奴,大多曾是官家女眷,此刻卻也學會了捧高踩低。見沈執硯沉默寡言,形容憔悴,便有人故意將最臟最重的活兒推給她,或是“不小心”將汙水潑到她身上,引來一陣壓抑的嗤笑。
“瞧她那樣子,還以為多清高呢!”
“聽說她爹通敵賣國,害死了劉將軍,真是罪有應得!”
“噓……小聲點,不過啊,落難的鳳凰不如雞……”
惡意的低語如同毒蛇,從四麵八方鑽進沈執硯的耳朵。她緊緊咬著下唇,幾乎嘗到血腥味,才勉強壓下喉嚨裡的哽咽和眼眶的酸澀。她不能哭,眼淚在這裡是最無用的東西,隻會招來更多的嘲笑和欺淩。
白天是無休止的勞役——洗衣、清掃、搬運重物。夜晚,則擠在通鋪上,被褥潮濕冰冷,散發著難以言喻的氣味,耳畔是其他罪奴壓抑的哭泣或麻木的鼾聲。食物是餿硬的饅頭和幾乎不見油星的菜湯,她必須強迫自己咽下去,為了活下去,為了母親臨終那血紅的囑托——“保住鳶兒”。
每當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弟弟沈執鳶那雙明亮聰慧的眼睛,就會在她腦海中浮現。那是她黑暗中唯一的光,是她必須咬牙活下去的全部意義。她將所有的屈辱、痛苦、恐懼都死死壓在心底最深處,如同蚌殼包裹沙礫,任由其在體內磨礪,表麵卻隻剩下一片死寂的麻木。
與此同時,皇宮之內,卻是另一番天地。
欽安殿內,香薰嫋嫋,金碧輝煌。最終決定秀女去留的皇帝親選正在此進行。殿內溫暖如春,與掖庭的陰寒判若兩個世界。
劉娥身著按製新裁的宮裝,料子是上好的江南雲錦,繡著繁複精美的纏枝蓮紋,襯得她肌膚愈發瑩白,容貌愈發昳麗奪目。她低眉順眼地站在一眾秀女中,儀態無可挑剔,心中卻因父親的死訊而籠罩著一層揮之不去的悲傷與不安。
然而,她的容貌太過出眾,如同暗夜中的明珠,輕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高踞禦座之上的年輕帝王。
皇帝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良久。他自然記得望仙樓那驚鴻一瞥,對此女的歌喉與姿容印象深刻。如今近看,更覺其豔光四射,我見猶憐。加之兵部剛剛呈報,其父劉通副將雖兵敗,但確係力戰殉國,壯烈犧牲。一股憐惜與補償之意,在皇帝心中油然而生。
“劉氏女娥。”皇帝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卻也比對待其他秀女溫和些許。
“臣女在。”劉娥連忙斂衽跪下,聲音微微發顫,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失去父親的哀慟與麵對天威的敬畏。
皇帝看著她跪伏在地的纖弱身影,沉吟片刻,朗聲道:“爾父為國捐軀,忠烈可嘉。朕念其功,憫其情。劉氏娥,柔嘉成性,淑慎持躬,特冊封為正五品美人,賜居攬月軒。”
旨意一下,滿殿皆驚。直接從秀女越級冊封為美人,雖非極高的位份,但在這初封中已是極為難得的恩寵,可謂一步登天!這無疑是對劉通“殉國”的褒獎,更是對劉娥本人的極大青睞。
劉娥怔了一瞬,隨即巨大的衝擊與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父親的死,竟成了她晉升的階梯?她心中酸澀難言,卻不敢有絲毫表露,連忙叩首謝恩,聲音帶著哽咽:“臣妾……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刻,她不再是那個擔憂前程的武將之女,而是皇帝新封的劉美人。錦繡榮華,似已觸手可及。
當沈執硯在掖庭冰冷的堿水中搓洗著永遠也洗不完的衣物,因饑餓和勞累而眼前發黑時,劉娥正被人前呼後擁,踏入布置一新的攬月軒。軒內暖香撲鼻,陳設精美,宮人跪了一地,口稱“美人娘娘”。
當沈執硯因動作稍慢而被嬤嬤用藤條抽打手臂,留下紅腫的傷痕時,劉娥正對鏡試戴著內府新送來的珠釵步搖,鏡中人容顏傾城,地位尊崇。
一邊是地獄,掙紮求生,尊嚴儘碎;一邊是天堂,一步登天,榮寵加身。
命運的齒輪,在這一刻,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轟然轉動。夕陽的餘暉,平等地灑在掖庭陰濕的高牆和攬月軒璀璨的琉璃瓦上,卻照不亮沈執硯眼前的黑暗,也暖不透劉娥心底那絲混雜著愧疚與野心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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