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難以名狀的、撕裂般的劇痛,並非源於他服下的毒藥,而是來自四肢百骸,仿佛每一寸骨頭都被碾碎重組。耳邊是持續不斷的、沉悶如擂鼓的轟鳴,其間夾雜著尖銳的“滴滴”聲,急促得讓人心慌,還有模糊的人聲,嗡嗡作響,聽不真切。
謝棲遲意識混沌地想:這便是陰曹地府嗎?怎的與話本中描述的幽靜森然不同?如此喧鬨,判官何在?牛頭馬麵何在?他的阿硯……又會在何處等他?他得找到她,絕不能讓她獨自在這陌生的地府徘徊……
他努力想要凝聚渙散的神魂,試圖睜開眼,看清這“死後”的世界。然而,眼皮沉重如山,身體如同被無形的枷鎖禁錮,動彈不得。隻有那無處不在的疼痛和嘈雜的聲音,證明著他的“存在”。
“……血壓回升!”
“心率穩定一些了!”
“劉老先生?劉老先生?能聽到我說話嗎?”
“瞳孔對光反射有反應了!”
“奇跡!真是奇跡!”
各種陌生的詞語湧入他混亂的感知,那些“滴滴”聲越發清晰,仿佛某種催命的符咒。他感到有冰涼的東西貼在胸口,有柔韌的管子插在喉鼻之間,帶來強烈的異物感和窒息般的難受。
不對……這感覺……不像是魂歸地府,倒像是……像是重傷瀕死之人在被強行救治?
難道……他沒死成?被劉娥的人發現了?還要繼續那無休止的折磨?
一股巨大的恐慌與抗拒湧上心頭!他寧願魂飛魄散,也不要再回到那暗無天日的深宮,再做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趙公公!
他拚命掙紮,用儘靈魂全部的力量,想要擺脫這具帶來痛苦的軀殼,想要追尋那抹早已消散的碧色身影。
“病人有躁動!”
“按住他!小心導管!”
“鎮靜劑!再推一支!”
一陣更強烈的眩暈感襲來,伴隨著某種冰涼的液體注入血管,他的意識再次被拖入沉重的黑暗。但在徹底失去知覺前,一個清晰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他對自己的毒藥有絕對的信心,絕無生還可能!
不知又過了多久,仿佛在無儘的黑暗長河中漂流,他的意識再次被那些頑固的“滴滴”聲和身體的劇痛強行拉回。這一次,他似乎能稍微掌控這具陌生的軀體了。
他極其艱難地,顫動著,終於掀開了那沉重無比的眼皮。
刺目的白光讓他瞬間眯起了眼睛,適應了好一會兒,模糊的視野才逐漸清晰。
映入眼簾的,不是預想中陰森的地府景象,也不是熟悉的宮廷帷幔,而是一片炫目的、純白無瑕的屋頂,散發著冰冷的光澤。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陌生的、混合著消毒藥水和某種塑料的氣味。
他轉動僵硬的脖頸,看到周圍擺放著許多奇形怪狀、閃爍著各色燈光的金屬器物,那些“滴滴”聲正是源自於此。一些穿著統一白色或淺藍色怪異服飾並非官袍或宮裝的“人”圍在他身邊,臉上帶著口罩,隻露出一雙雙帶著驚訝、欣喜和疲憊的眼睛。
“醒了!真的醒了!”
“劉老先生,您感覺怎麼樣?”
“能聽到我們說話嗎?眨一下眼睛試試?”
劉老先生?是在叫他?謝棲遲茫然地看著這些陌生的麵孔,試圖開口,卻隻能從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嘶啞聲,帶著喉間那根管子的觸感。
緊接著,一股完全不屬於他的、龐雜而混亂的記憶洪流,如同決堤的江水,猛地衝入他本就脆弱不堪的腦海!
劉崇瑾……男……七十二歲……普羅旺斯……莊園……心臟病……搶救無效……死亡……
一幅幅陌生的畫麵、一段段不屬於他的人生經曆強行塞入:現代化的城市,飛馳的鋼鐵盒子,會發光顯示人像的扁盒子,還有一片開滿紫色花朵、陽光燦爛的異域莊園……以及,一個名為“劉娥”的、存在於曆史書和家族記載中的祖先,那位北宋赫赫有名的章獻明肅皇後……
原來……他不是沒死成。
他是死了,卻又活了。
以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的方式,附身在了這個剛剛因心臟病死去的、名為劉崇瑾的老者身上!
而這個世界,早已不是他熟悉的大宋汴京。這裡是千年之後,一個光怪陸離、截然不同的時代。
巨大的信息衝擊和認知顛覆,讓他頭痛欲裂,幾欲嘔吐。他死死咬著牙,感受著口中不再年輕、甚至有些鬆動的牙齒,承受著這靈魂與肉體雙重意義上的酷刑。
當那股記憶洪流稍微平複,一個清晰得近乎諷刺的認知,浮現在他心頭——
劉崇瑾……劉娥父族的分支後裔……
哈哈……哈哈哈……
謝棲遲,或者說,現在的劉崇瑾,在內心發出無聲的、淒厲的狂笑。
老天爺,你待我何其不公!
便是穿越千年,掙脫了那具殘破的宦官之軀,竟又將我投入這劉氏血脈之中?!
難道我謝棲遲生生世世,都擺脫不了劉娥的陰影嗎?!
一股深沉的、源自靈魂的疲憊與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剛剛複蘇的意識。他緩緩閉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些圍著他、呼喚著“劉老先生”的陌生麵孔,也不再試圖去理解這個詭異的新世界。
阿硯,維瀚哥哥……怕是又要讓你久等了。
隻是這一次,我連自己是誰,都快要分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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