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炎漢聖朝的鎏金令牌懸在雲漠鎮議事廳梁上時，林縛正用遊標卡尺丈量新鑄的犁頭厚度。令牌上“聖朝農桑司”六個字被晨光鍍得發亮，卻不及他手裡犁頭的刃口鋒利——這是按聖朝工部新頒的圖譜打造的，比皇朝舊犁輕便三成，入土卻深半寸。
“聽說了嗎？青州道要升格為皇朝了。”王大叔扛著捆新割的苧麻進來，麻線在他肩頭晃悠，“昨兒見著青州刺史的儀仗，比以前多了兩隊甲士，旗子上的‘青’字旁邊，加了圈龍紋。”
林縛抬眼，看著議事廳外操練的鄉勇。他們穿著聖朝統一製式的皮甲，手裡的長槍比皇朝舊製長出一尺，槍尖淬了防鏽的藥水——那是聖朝軍械司新配的，據說能刺穿三層鐵甲。“皇朝升格，按規製要增稅吧？”
“增是增了，”王大叔把麻線在桌角繞了三圈，“但聖朝給了補貼，算下來比以前還少繳一成。刺史說這叫‘層級紅利’，勢力越強，能調配的資源越多，分攤到咱們頭上的擔子就越輕。”
正說著，鎮口傳來馬蹄聲，三騎快馬卷著煙塵停在議事廳前。為首騎士翻身下馬，甲胄上的雲紋在陽光下流動——是聖朝巡查使的親衛，腰間令牌刻著“聖”字，比梁上的令牌多了道金邊。
“奉巡查使令，”親衛展開文書，聲音洪亮，“雲漠鎮考評優等，特升為‘輔鎮’，可直接向聖朝中樞報備文書。另調派三名武師入駐，協助操練鄉勇。”
林縛接過文書，指尖觸到文書末尾的朱印，比皇朝印信大了一圈，印泥裡混著金粉，是聖朝特有的規製。他忽然想起半年前，皇朝派來的稅吏還在為一文錢的損耗與百姓爭執，而此刻，聖朝的武師已牽著戰馬走進鎮內，馬鞍上掛著的兵器匣，隱隱透出寒光。
“這三位武師，都是聖朝武院出身，”親衛補充道，“一位擅槍法，曾在帝朝邊境斬殺過北漠悍將；一位精拳腳，能以一敵十；還有一位……”他壓低聲音，“是帝朝退下來的供奉，據說一拳能擊碎青石。”
林縛心頭一震。帝朝，那是比聖朝更高的存在，傳說其疆土萬裡，強者如林，連聖朝的巡查使見了帝朝官員，都需行叩拜禮。能讓帝朝供奉屈尊來這小鎮，足見聖朝對雲漠的看重。
三日後，武師們開始授藝。擅槍法的林武師教鄉勇們紮槍，槍尖懸著銅錢，要求槍杆穩如磐石；精拳腳的趙武師在曬穀場鋪了層細沙，演示步法時，沙粒隨其身形流動，竟在沙上畫出八卦圖案；而那位帝朝退下的陳供奉，則多半時間閉目養神，偶爾睜開眼，掃過操練的人群，目光所及之處，連最頑劣的少年都不由自主地挺直腰板。
“看清了嗎？”林縛對身邊的少年們說，“這就是層級的分量。王朝的武夫能護一村，皇朝的武者能守一縣，聖朝的武師可保一州，而帝朝的強者，能鎮一國疆土。”
少年們望著陳供奉靜坐的身影，眼裡閃著向往。那是他們從未觸及的高度，像懸在天際的星辰，遙遠卻璀璨。
秋收時節，青州皇朝派來使者，帶著新鑄的“青州王印”——皇朝升格後，刺史改稱“王”，可世襲。使者想請陳供奉去王府做客，被陳供奉淡淡一句“老骨頭發鏽，經不起應酬”擋了回去。使者臉色訕訕，卻不敢多言——在帝朝強者麵前，皇朝的王爵，終究矮了一截。
林縛看著這一幕，忽然明白巡查使曾說的話：“勢力如金字塔，越往上，基石越穩，頂端的強者也越能俯瞰眾生。但金字塔的每一塊磚，都得是堅實的強者，才能托得起更高的層級。”
這日，陳供奉忽然叫住林縛，指著鎮外的山崖：“你看那崖壁，王朝的武者能攀上三丈，皇朝的可登五丈，聖朝的能踏頂，而帝朝的……”他抬手一掌拍向崖邊的巨石，石屑紛飛中，竟震落了崖頂的一株迎客鬆，“能讓山為你讓路。”
林縛望著簌簌墜落的鬆針，心裡那層朦朧的認知漸漸清晰。從王朝到帝朝，不僅是名號的更迭，更是強者量級的躍升——王朝強者護的是煙火日常，皇朝強者守的是一方安寧，聖朝強者謀的是疆域穩固，而帝朝強者，掌的是天下興衰。
暮色四合時，鄉勇們的操練聲仍在繼續。槍尖的銅錢在暮色中閃著微光，像綴在槍杆上的星子。陳供奉負手站在崖邊，望著遠處聖朝的方向，那裡有更密集的燈火，有更強的武者，或許，還有通往帝朝的階梯。
林縛握緊了手裡的犁頭，刃口映著晚霞，也映著他眼裡的光。他知道，雲漠鎮的故事，才剛剛開始。而那些關於王朝、皇朝、聖朝、帝朝的傳說，終將在他們這些人的手裡，續寫新的篇章——用槍尖的穩、拳腳的疾、掌心的力，還有那股不甘於停留在原地的勁。
喜歡龍盟請大家收藏：()龍盟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