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薛蟠早已在天色微明的清晨時分離開了金陵城。他在幾名精挑細選的家奴護衛下,乘坐馬車一路向北,目標直指遠在千裡之外的神京城。
為了一路通行方便,薛姨媽還特意給薛蟠辦理了一個新的身份戶籍,得以通過城門的查驗。
車廂內,薛蟠絲毫沒有逃亡的危機感,他懶洋洋的斜靠在馬車的軟墊上,懷中還摟著一位名叫惜兒的丫鬟。那惜兒身段妖嬈,麵容姣好,是薛蟠新近得手的玩物,正嬌聲軟語的服侍著他。
兩人在顛簸的馬車中相擁而坐,時而低聲調笑,時而耳鬢廝磨,倒也過得頗為愜意自在。
行至午時,眾人酒樓用餐,薛蟠拿起包袱結賬之時,竟然發現包袱裡隻有三張百兩銀票,根本不是昨晚臨行前,母親親口承諾的三千兩銀票。薛蟠不禁愣在那裡。
三百兩銀子,對於尋常百姓來說,或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對於一向花錢如流水、揮金如土的薛蟠來說,這點錢又如何能夠支撐他在京城的開銷呢?要知道他平日裡光是一頓酒席就要花費數十兩銀子,更彆提還要養活惜兒和這些隨行的家奴了。
他想要立刻掉頭回去找母親問個清楚,討個說法。可轉念一想,車隊此刻已經出了金陵城,而且自己身上還背負著人命官司,一旦返回城內,有可能會引起官府的注意,到時後果不堪設想。
權衡再三之下,他最終還是沒有膽量回金陵城找母親要錢,隻能無奈的安慰自己,三百兩總比沒有的好,先省著點錢花,到了神京城再想辦法。
而薛府中的薛姨媽在早上醒來後,像往常一樣,在丫鬟同喜的服侍下洗漱更衣,剛要去吃早餐,突然無意中發現房間裡存放銀票的紅木櫃子竟然消失不見了。
這是一個如同晴天霹靂般的噩耗!她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向櫃子原本所在的位置,果然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那個裝滿了銀票的、沉甸甸的木櫃,竟然真的消失了!
這對於薛姨媽來說,簡直如同天塌地陷一般。要知道,那個櫃子裡存放著薛家九成的財產,包括多年積攢的銀票、田產地契以及各種珍貴的契約文書。為了保證這些財產的安全,她甚至連晚上睡覺時都要守在櫃子旁邊。
可如今,她竟然在睡了一夜之後,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個一人多高的櫃子不翼而飛了,這讓她如何能夠接受?
薛姨媽頓時感到天旋地轉,雙腿發軟,幾乎要昏厥過去。她強撐著身體,立即讓自己的貼身丫鬟同喜去請小姐薛寶釵過來商議。而另一個丫鬟同貴,則在一旁端茶遞水,捶背扇風,安撫薛姨媽那慌亂不安的心情。
不多時,薛寶釵便匆匆趕來,她看到母親那驚慌失措的模樣,心中也隱隱感到有些不妙,連忙上前關切的問:“母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如此慌張?”
薛姨媽環顧四周,望了一眼正在旁邊伺候的同喜和同貴兩個丫鬟,心中考慮到此事事關重大,不宜讓太多人知曉,便揮了揮手,用顫抖的聲音說:“你們兩個先下去吧,我有要事要和小姐商量。”
等到兩個丫鬟退出房間、關上房門後,才壓低聲音,帶著哭腔道:“寶釵啊,咱們家完了!昨天晚上不知怎麼回事,我房中那個存放銀票的大櫃子竟然消失不見了!”
“什麼?櫃子不見了?”薛寶釵聞言,頓時也震驚得瞪大了眼睛。她來到昨晚那個櫃子的位置看了又看,果然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目光掃過房中各處,也毫無發現。連忙追問道:“母親,那個櫃子裡除了咱們家的銀票,還有什麼東西嗎?”
薛姨媽長歎了一口氣,滿臉愁容的說:“除了銀票之外,還有咱們家所有農莊店鋪的地契,以及府中下人的身契,全都在裡麵啊!”
薛寶釵聽到這裡,不由“啊!”的驚呼一聲,花容失色。
自從父親薛公去世之後,兄長薛蟠整日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對家族生意毫不用心,導致皇家對他們家物品的采購越來越少,而家中的各個店鋪經營也出現了嚴重問題,大多數都在虧損狀態。
本來薛姨媽還指望著家中積蓄的錢財得以維持生計,支撐門麵,可現在,家中所有的錢財都丟了,連田莊店鋪的地契也都一並丟失,這無疑是釜底抽薪,讓她們今後該如何是好?
更加嚴重的是,府中所有下人的身契也一並丟失了,這樣一來,還怎麼證明薛家對那些家丁、家奴、丫鬟、婆子們的合法所有權呢?
若是這些下人們得知此事,趁機逃跑或者鬨事,薛家也沒有憑證去官府告狀追討。說不定薛府的這些家丁奴仆們很快就會一哄而散,徹底崩潰。這也正是薛姨媽剛才不願意讓貼身丫鬟同喜和同貴聽到談話內容的重要原因。
縱然薛寶釵素有急智,是遠近聞名的才女,可麵對如此巨大的變故,她也一時沒了主意。隻能強忍著心中的驚慌,在一旁柔聲勸慰著母親,同時也在絞儘腦汁的思索著解決問題的辦法,卻始終想不出什麼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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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媽越想越是焦急,在房中來回踱步,最後停下腳步,帶著一絲絕望的語氣說:“女兒,事到如今,要不咱們還是報官吧。”
薛寶釵搖了搖頭,阻止了薛姨媽想要報官的想法,語重心長的說:“母親,報官需要上下打點,官府才會儘力辦事,咱們如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已丟失,哪裡還有銀子去向官府打點?”
接著又神情凝重的說:“更何況,咱們家現在沒錢的消息如果傳開了,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那些平日裡與我們有生意往來的商戶,恐怕會立刻變臉,落井下石,催討欠款,到那時,薛家就會頃刻間轟然崩塌,再無翻身之日!”
屋內一時陷入了沉寂,隻有薛姨媽輕輕的歎息聲。
過了許久,薛寶釵似乎做出了決定,望向焦慮不安的母親,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母親,既然如此,咱們就把府上所有的田莊店鋪都賣了吧。然後用得到的銀兩,北上投奔賈府,在神京城另起爐灶,重新開始。您看如何?”
“賣了?”薛姨媽聞言,頓時猶豫了起來,臉上滿是不舍和擔憂的神色,遲疑的說:“可是,咱們的房契地契都丟了啊,沒有這些憑證,又該如何將田莊店鋪賣出去呢?”
薛寶釵胸有成竹的說:“母親您想想,這田莊店鋪的掌櫃哪一個不知道咱們薛家是店鋪的擁有者?憑借咱們薛家的聲譽,哪怕是咱們偽造一張房契、地契,也能將這鋪子賣出去。”
頓了頓,她的嘴角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隻要新的房東能順利接手經營。我們便可拿到銀子離開這是非之地,遠走高飛,前往千裡之外的神京城,到那時,即便有人發現了真相,也鞭長莫及,奈何我們不得了。”
薛姨媽聽了薛寶釵的計劃,仔細思量了一番,覺得可行性很高,便緩緩點了點頭,說道:“如此甚好,反正你哥哥不善經營,那些店鋪大多都在虧錢,賣了倒也省心。與其讓這些產業繼續虧損下去,拖垮薛家,不如趁早脫手,換取些銀錢。”
薛姨媽略作思忖,又問道:“那這府中的下人該怎麼辦?他們可大多都是咱們薛家的老人。”
薛寶釵麵色平靜,並不放在心上:“我們哪裡還有錢養活他們,自然是賣給新的買家。我們提前偽造一份假的身契,就說府上要更換新主人,讓府中的家丁重新簽訂身契,這樣一來,新主人手中不就有了他們真正的身契。”
她望向母親,接著說:“這樣一來,既解決了身契的問題,又能將這些奴才重新發賣一次,從中獲得一筆銀子,可謂是一舉兩得。”
薛姨媽聽完薛寶釵的計劃,頓時恍然大悟,臉上露出了讚賞的神色,欣慰的歎道:“我女兒果然聰明,在這般困境中還能想出如此周全的辦法,咱們就這樣辦,儘快將這些事情安排妥當,去京城。”
於是當天傍晚時分,就傳出了薛家出售家中田莊店鋪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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