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榮祥看著常威那看似真誠卻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了看軍營裡那些已然脫胎換骨的“老部下”，心中一片冰涼。他明白了，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黑狼寨，已然名存實亡。精銳儘失，自己這個“大當家”，成了真正的光杆司令。
他苦笑一聲，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儘，滋味複雜難明。這常威，手段真是……高明啊！自己當初還以為是傍上了大樹，沒想到是連根都被人家給刨了。可事到如今，他除了認栽，還能有什麼辦法？反抗？看看軍營裡那些冰冷的機槍和火炮吧……
常威看著張榮祥頹然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這一通騷操作下來，他的麾下，又增添了一千經過初步改造、可堪一用的兵力，也借此消除了山海關周邊的一股匪患。
黑狼寨內，往日喧囂不再。精銳被常威分兩批抽走，如今寨子裡隻剩下不到三百人，多是些老弱婦孺，以及少數留下來看守基業、本事平平的土匪。大當家“翻江龍”張榮祥坐在空蕩蕩的聚義廳裡，看著稀稀拉拉的隊伍，心裡拔涼拔涼的，自己真成了個光杆司令。
就在這時，常威的使者再次開請，還帶來了“厚禮”——一百條保養得還算不錯的舊步槍和幾十車糧食。
使者滿臉“誠懇”地對張榮祥說：“大當家的，師座一直記掛著你和寨子裡剩下的兄弟們。師座說了，這亂世，守著個空寨子有啥前途？讓剩下的兄弟們也都來吧，跟著師座吃皇糧、打鬼子！師座承諾，隻要這批兄弟訓練合格，立刻委任您當正規軍團長！那可是統轄上千號人馬的正經官身！比在這山溝裡當寨主風光多了！”
張榮祥看著那堆舊槍和糧食，心裡跟明鏡似的——這他媽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常威這是要把他最後一點老底都掏空啊！他真想一口唾沫啐在使者臉上。
可是……不答應又能怎樣？寨子裡快斷糧了，人心惶惶，這一百條舊槍看似是援助，何嘗不是一種威懾？他手下這點老弱殘兵，還能翻起什麼浪花？拒絕常威，恐怕明天炮彈就又落到頭上了。
張榮祥內心掙紮了許久，最終，所有的硬氣和算計都化成了一聲無力長歎。他苦澀地擺了擺手：“回去告訴常司令……我……我張榮祥，帶剩下所有兄弟，下山投奔！”
當張榮祥帶著最後三百名形容枯槁、士氣低落的土匪走進常威的軍營時，迎接他們的是前所未有的“隆重”場麵。全軍列隊，刺刀閃亮，機槍架在通道兩側，氣氛肅殺而威嚴。
常威親自在營門口迎接，熱情地握住張榮祥的手：“哎呀！大當家的！你可算想通了！兄弟我盼星星盼月亮，就等著你來幫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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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暄幾句後，常威便對副官吩咐：“好好安置張大哥帶來的兄弟們，按之前計劃，全部分散編入各營各連，讓老兵好好帶帶他們！”接著，他親熱地摟著張榮祥的肩膀：“大當家的，你跟我來，你的旅部高級參議辦公室早就給你準備好了！咱們好好聊聊！”
張榮祥被半請半推地帶進了一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桌椅文件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張舒適的躺椅。官位是給了，而且是旅部高參，聽起來比團長還高半級，月餉三百大洋，豐厚得嚇人。
然而，當他從窗口望下去，看到他帶來的那三百兄弟，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被早已安排好的老兵們“熱情”地引領著，打散分到不同的營房、不同的班組時，他心中一片冰涼。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再也無法將這些人重新聚集在自己麾下了。他，張榮祥，成了一個拿著高薪、擁有虛銜，卻無兵無權的富貴閒人。
一個月後，常威的新兵訓練營舉行了盛大的“畢業典禮”。原本的一千一百名土匪中途因紀律、體能等原因淘汰了約百分之一），共一千零九十九人，全部換上了嶄新的奉天暫編第一師軍裝，肩章鮮亮，隊列整齊，精神麵貌煥然一新。
典禮上，主持儀式的政治部主任由朱二筒兼任）聲音洪亮地宣布：“從今日起，你們不再是土匪！你們是保家衛國的正規軍人！是張大帥的兵，是常師長的部下！你們效忠於國家，效忠於張大帥、常師長！以前的山寨、堂口，全部作廢！誰再敢拉山頭，搞團夥，軍法從事，絕不姑息！”
緊接著，最戲劇性的一幕上演了。台下，這一千多名剛剛完成“改造”的前土匪們，在軍官的帶領下，突然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口號聲：
“忠於大帥！效忠師長！”
“刻苦訓練！殺敵報國！”
甚至，不知是誰帶頭，喊出了一句讓台上觀禮的張榮祥瞬間臉色慘白、如坐針氈的口號：
“清理門戶！剿滅匪患！”
這口號像一把尖刀，狠狠紮進張榮祥的心窩。他看著台下那些曾經對他唯命是從的部下，如今卻喊著要“剿匪”，而自己這個曾經的“匪首”就坐在台上……這種荒謬和諷刺，讓他心裡不是滋味。
常威似乎沒有注意到張榮祥的窘迫，他笑容滿麵地走上台，親自頒布委任狀：“為表彰張榮祥先生深明大義，率眾來歸，特聘任張榮祥先生為我師旅部高級參議，月餉三百大洋！望張參議日後多多獻策，共建強軍！”
明升暗降，徹底架空。張榮祥接過那卷精美的委任狀，感覺有千斤重。他知道，自己在常威的棋局裡，已經徹底變成了一枚無足輕重的棋子，甚至是一個用來警示他人的“榜樣”。
常威並未就此滿足。在“消化”了黑狼寨勢力後，他立刻放出風聲：“奉軍力量日益壯大，張大帥雄才大略，為鞏固國防，預計明年將再擴編五個旅！關外的綠林朋友們，隻要真心歸附，通過考核，軍官位置、雙倍軍餉，虛位以待！名額有限，先到先得！”
這個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傳遍關外各股土匪勢力。有人心動，有人觀望，也有人不屑。但常威知道，隻要開了這個頭，利益的誘惑和實力的碾壓，會幫他解決大部分問題。他對著地圖，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目光投向了下一個目標：“下一個‘倒黴’的寨子，已經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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