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特彆行動隊成立的第二天,天還沒亮,一陣急促、短湊的起床號聲,就如同最尖銳的冰錐,狠狠地紮進了每一個還在睡夢中的戰士的耳朵裡。
“都他娘的給老子起來!快!快!快!一炷香的時間,穿衣,疊被,洗漱!一炷香之後,但凡還有一個敢在被窩裡磨蹭的,今天早上的飯,就給老子省了!”
一個如同炸雷般的粗野嗓門,在木楞房外響起。緊接著,“砰”的一聲,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一股夾雜著雪粒的寒風,瞬間就倒灌了進來。
王鐵柱、趙小山和孫大海等人,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從那堅硬的木板床上,一躍而起!他們用一種近乎於本能的速度,手忙腳亂地穿著那身早已和他們融為一體的、破舊的軍裝。
“快!快點!是‘閻王’郭來了!”趙小山一邊飛快地係著武裝帶,一邊壓低了聲音,對旁邊幾個還有些睡眼惺忪的新兵蛋子提醒道。
“‘閻王’郭?”一個年輕人打著哈欠,有些不解地問道。
“就是咱們第三軍的總教官,郭猛!”趙小山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深深的忌憚,“這家夥,以前是在張大帥的講武堂裡待過的,後來跟了軍長。練兵,就跟練牲口似的,六親不認!落在他手裡,不死也得脫層皮!你們……都自求多福吧。”
說完,他已經穿戴整齊,第一個就衝出了門外。
其他人聞言,也都嚇得一個激靈,手上的動作,又快了幾分。
唯有楊汝成,依舊不緊不慢地,坐在自己的床鋪上。
他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去疊那床在他看來,根本就毫無意義的、硬邦邦的“豆腐塊”。他隻是,將自己的那件白羊皮襖,小心翼翼地披在身上,然後,開始仔細地,檢查著自己腰間的那把剝皮小刀,和那支同樣是繳獲來的駁殼槍。
“喂!新來的!”
那個被眾人稱之為“閻王”郭的郭猛教官,不知何時,已經如同鐵塔一般,堵在了門口。他是個身材不高,卻敦實得像塊石墩一樣的中年漢子。一張飽經風霜的國字臉上,橫著一道從眉心一直延伸到嘴角的刀疤,讓他那本就凶悍的眼神,更添了幾分煞氣。
他指著還在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裝備的楊汝成,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你,就是那個‘楊瘋子’?”
楊汝成緩緩地抬起頭,那雙如同古井般不起一絲波瀾的眼睛,平靜地,與郭猛那充滿了壓迫感的目光,對視在了一起。
他沒有回答,隻是,點了點頭。
“很好。”郭猛冷笑一聲,他拍了拍門框,“看來,軍長說的沒錯。你,確實是匹野馬。不過,我不管你以前有多野,到了我郭猛的手底下,是龍,你得給我盤著!是虎,你得給我臥著!”
“現在,”他指了指門外那片早已站滿了人的訓練場,“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集合!”
……
清晨的訓練場上,寒風刺骨。
三百多名抗聯戰士,已經排列成了整齊的方陣。
而“狼牙”這支剛剛成立的、由二十一個“兵王”組成的隊伍,則被單獨拎了出來,站在了隊伍的最前方,接受著郭猛那如同刀子般銳利的目光的檢閱。
“都給我聽好了!”郭猛背著手,如同巡視自己領地的猛虎,在隊伍前,來回踱步,“從今天起,你們‘狼牙’的常規訓練,由我,親自負責!我不管你們以前,殺過多少鬼子,立過多少功!在我這裡,你們,就都是一群,連左右都分不清的新兵蛋子!”
“你們的任務,隻有一個!那就是,絕對地,服從我的命令!”
“現在,所有人,都有!”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立正!”
“向右看——齊!”
“向前——看!”
一聲聲充滿了力量和節奏的口令,在訓練場上,回蕩。
王鐵柱等人,立刻,昂首挺胸,做出了最標準的動作。
唯有楊汝成,依舊是那副鬆鬆垮垮的樣子。他既沒有看齊,也沒有向前看。他隻是,將自己的雙手,習慣性地,插進了袖子裡,那雙如同鷹隼般的眼睛,卻始終,警惕地,掃視著周圍那片充滿了未知危險的,山林。
這是他,作為一個頂尖獵手,早已融入骨血的,本能。
但是,這個本能,在郭猛的眼裡,卻是最不能容忍的,挑釁。
“你!”郭猛猛地,停下了腳步,如同鐵鉗般的大手,一把,就抓住了楊汝成的衣領!
“我剛才的口令,你沒聽見嗎?!”他那張刀疤臉,幾乎要貼到楊汝成的臉上,聲音,如同兩塊鐵板在摩擦,“你的耳朵,是用來喘氣的嗎?!”
“我聽見了。”楊汝成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聲音,也同樣冰冷,“但是,我不明白,這麼做,有什麼意義。”
“意義?”郭猛愣了一下,隨即,氣得,笑了起來,“你問我,有什麼意義?”
“對。”楊汝成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站得這麼直,排得這麼齊。如果,現在,山坡上,有一挺日本人的機槍。隻需要一個短點射,我們這裡,至少,要倒下一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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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不是在訓練,是在,排著隊,等死。”
這番話一出,整個訓練場,都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戰士,都用一種,近乎於看怪物般的眼神,看著這個,敢當麵,頂撞“閻王”郭的,新來的隊長。
“好……很好……”郭猛的臉上,怒極反笑,“看來,不給你這匹野馬,嘗嘗我郭猛的鞭子,你是不知道,什麼,叫軍法,什麼,叫紀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