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汝成那如同冰冷的鋼鐵般,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在“悅來茶館”後院那間,同樣是充滿了壓抑和死亡氣息的柴房裡響起時,張立業,這個,本已因為同誌的慘死而心如死灰的地下交通站站長,那雙,本已渾濁的小眼睛裡,瞬間,就重新燃起了,兩簇,名為“複仇”的熊熊烈焰!
“好!”他,猛地一拍大腿,那張,本已肥胖的臉上,因為極度的激動和仇恨,而漲得通紅!“楊隊長!您,就下命令吧!彆說,是收點‘利息’了!您就是要俺,現在,就把這天,給捅個窟窿!俺張立業,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配,為那些慘死的兄弟們,報仇!”
“報仇,不急。”楊汝成的聲音,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平靜,“我們,是狼,不是瘋狗。咬人,要挑地方,也要,挑時候。”
他,緩緩地,將那張,同樣是,沾滿了血汙和硝煙的獸皮地圖,在桌子上,鋪了開來。
“小山。”
“到!隊長!”
“從現在起,你,和張掌櫃,就是我們這支隊伍的‘腦子’。”楊汝成的聲音,不容置疑,“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法子,三天之內,我,要讓我們的‘眼睛’和‘耳朵’,重新,遍布,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是!”趙小山,猛地一個立正,那張年輕的臉上,充滿了,一種,臨危受命的,鄭重和決絕!
“而我們,”楊汝成的目光,落在了那個,同樣是,早已按捺不住,渾身都散發著駭人殺氣的虎子身上,“就是,那把,替兄弟們,討還血債的,刀。”
他,看著張立業,緩緩地開口。
“張掌櫃,我問你,我們那些兄弟,是誰,害死的?”
“是……是山田那個老鬼子!”
“山田,是主謀。”楊汝成,緩緩地搖了搖頭,“但是,光憑他一個外來戶,他,就是有三頭六臂,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天之內,就把我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交通站,連根拔起。”
“他的手下,一定,有,更熟悉我們,也更心狠手辣的,狗。”
“有!”張立業的眼中,瞬間,就迸射出了,如同實質般的,刻骨的仇恨!他,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個名字!
“馬德貴!”
“這個人,以前,就是我們撫鬆城裡,一個,遊手好閒的地痞無賴!日本人來了之後,他,第一個,就當了漢奸!靠著,出賣自己的同胞,和,心狠手辣的手段,一步一步地,爬上了,偽滿洲國,撫鬆縣警察局,特務科科長的位置!”
“我們,犧牲的那些同誌,有一大半,都是折損在了他,和他手底下那群,同樣是,沒有人性的畜生手裡!”
“‘文寶齋’的吳掌櫃,就是被他,親手,用石頭綁著,沉進鬆花江的!”
“很好。”楊汝成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他,住在哪裡?”
“城東,‘柳樹巷’,三號。”張立業,想也不想,就回答道,“那裡,原本,是我們縣裡,最大的一個鄉紳,劉老爺的宅子。後來,劉老爺,因為,不願意給日本人捐糧,被他,找了個‘通匪’的由頭,滿門抄斬。那座宅子,也就順理成章地,成了他,這個畜生的,狗窩!”
“那裡,守備森嚴。光是,在他家門口,二十四小時,就有,至少四個,荷槍實彈的便衣,在那裡守著。院牆上,還拉了電網。尋常人,彆說是進去了,就是,靠近,都難如登天。”
“是嗎?”楊汝成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充滿了嘲諷的弧度。
“他,有軟肋嗎?”
“有!”張立業重重地點了點頭,“這個畜生,跟他那個,早已被您,送去見了閻王爺的‘同僚’——小野次郎一樣,也是個,色中餓鬼!”
“不過,他,比小野,更謹慎。他,從不在外麵過夜。”
“但是,”他的話鋒,猛地一轉,“每隔三天,他,都會雷打不動地,去一個地方——城北,‘德勝戲樓’,聽戲。”
“而且,是,一個人去。”
“什麼時候?”
“今天晚上。”
……
當夜,亥時。
撫鬆縣城,北街,“德勝戲樓”。
雖然,早已是,深夜。但這裡,卻依舊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一陣陣,咿咿呀呀的唱腔,和,那,充滿了病態和靡靡之音的喝彩聲,從那,雕梁畫棟的二層小樓裡,傳了出來,給這座,本已被死亡和恐懼籠罩的城市,平添了幾分,詭異的“繁華”。
戲樓對麵的一個,同樣是,漆黑一片的,賣炊餅的鋪子的屋頂上。
兩道,同樣是,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如同兩隻,最耐心的夜梟,悄無聲息地,潛伏著。
“隊長……都……都快唱完了……那姓馬的王八蛋,怎麼還不出來?”
虎子,將那,早已被他,用手心裡的汗水,浸濕了的氈帽,往下,壓了壓,那張年輕的臉上,滿是,焦急和不耐煩。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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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他的,依舊是,楊汝成那,如同萬年玄冰般冰冷、不帶一絲感情的,一個字。
他,就像一尊,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石像,死死地趴在那,冰冷的,布滿了灰塵的瓦片上,那雙,如同鷹隼般銳利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戲樓門口那,唯一的,出口。
時間,在一種,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終於。
“哐——!!”
一聲,充滿了舊時代韻味的鑼響,從戲樓裡,傳了出來。
緊接著,一群,同樣是,穿著長衫馬褂,腦後,還拖著一根可笑辮子的“達官顯貴”,和,幾個,同樣是,穿著和服,踩著木屐的日本僑民,便三三兩兩地,從那,掛著兩個大紅燈籠的大門口,有說有笑地,走了出來。
“來了!”
楊汝成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