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晨光透過雕花木窗,灑在紫宸殿光潔的金磚地麵上。大朝會的氣氛,比往日更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凝重與期待。百官依序肅立,目光卻不約而同地悄悄投向站在文官之首,氣度沉靜如淵的杜豐,以及禦階之下,日益顯露出沉穩氣度的太子李適。
端坐於龍椅之上的代宗李豫,年方三十許,正值春秋鼎盛,但眉宇間卻已有了為君多年的威儀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環視群臣,最後目光落在杜豐身上,微微頷首。
杜豐會意,手持玉笏,穩步出列。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奏報具體政務,而是向著禦座深深一躬,聲音清朗,回蕩在寂靜的大殿中:
“陛下,臣有本奏。”
“杜愛卿但奏無妨。”代宗溫言道。
“陛下,”杜豐抬起頭,目光平靜而懇切,“自我大唐掃平內亂,廓清寰宇以來,陛下宵衣旰食,勵精圖治,臣等方能仰仗天威,推行新政,開拓海疆。如今,四海升平,國庫漸豐,新政已入正軌,海陸諸事皆有章法。陛下聖體雖安,然為國操勞,臣等心實難安。”
他頓了頓,話語轉向核心,字字清晰:“太子殿下,天資聰穎,仁孝英睿,年已十六,於政務軍略,勤學不輟,日漸精進。前次朝會,殿下於漕運新策之論,見識超卓,持論中正,已顯經緯之才。為江山社稷計,為陛下聖體安康計,臣,杜豐,懇請陛下,允太子殿下監國,代陛下總攬日常政務,以分聖憂,亦使殿下得以曆練,早成棟梁!”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
儘管不少敏銳的大臣早已從杜豐近年來有意讓太子參與議政、甚至在某些場合讓其主導辯論的舉動中,嗅到了一絲風向,但當杜豐如此正式、如此明確地在朝堂之上提出“太子監國”之請時,所帶來的衝擊依然是巨大的。
太子監國,非同小可!這意味著帝國的日常統治權柄,將正式、合法地部分轉移至儲君手中。這既是國本穩固的象征,也往往意味著權力格局的微妙變化。
一時間,殿內落針可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杜豐、太子以及龍椅上的代宗身上。崔敦禮等經過上次打擊後已收斂許多的保守派官員,麵麵相覷,眼神複雜,卻無人敢在此等關乎國本的大事上輕易出聲反對。
太子李適顯然也早已知曉此事,他深吸一口氣,出列跪倒,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激動,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責任感:“父皇!杜尚父所請,兒臣萬萬不敢當!兒臣年輕識淺,尚需跟隨父皇與尚父多多學習,豈敢僭越,妄議監國?”
代宗看著階下一站一跪的兩位帝國最重要的臣子與兒子,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光芒。有對杜豐主動放權、為國舉賢的欣慰與感激,也有對兒子即將真正挑起大梁的期許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悵惘,更有對杜豐這份“功成弗居”、謀劃身後智慧的深深歎服。
他沉默了片刻,這短暫的沉默卻讓殿中氣氛幾乎凝固。
終於,代宗緩緩開口,聲音沉穩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杜愛卿所言,老成謀國,句句皆為社稷考量。太子近年來,勤勉好學,見識日增,朕心甚慰。儲副之重,在於曆練。若終日居於東宮,不親政務,何以承繼大統?”
他目光轉向李適,語氣轉為嚴厲中帶著期許:“李適,杜尚父與朕,皆對你寄予厚望。監國,非為虛名,乃是重擔!從今日起,你便以太子的身份,監國理政。日常政務,由你與政事堂諸公商議決斷,遇有軍國大事,再報於朕知。望你兢兢業業,如履薄冰,多向杜尚父及諸位老成之臣請教,勿負朕與天下之望!”
“兒臣……領旨!謝父皇隆恩!定當竭儘全力,不負父皇、尚父重托!”李適深深叩首,肩頭微微顫動,顯然心潮澎湃。
“陛下聖明!”杜豐率先躬身。緊接著,滿朝文武,無論心中作何想法,此刻都齊聲高呼:“陛下聖明!太子殿下千歲!”
這一刻,帝國權力的交接,以一種平穩、順暢且充滿信任的方式,邁出了至關重要的一步。杜豐這位支撐帝國走過最艱難歲月、引領其走向中興與擴張的“尚父”與砥柱,開始以一種主動的姿態,逐漸隱向幕後,將更廣闊的舞台,留給了新一代。
朝會散去,消息如同長了翅膀般傳遍長安,繼而飛向四方。帝國的臣民們意識到,一個時代似乎正在緩緩落下帷幕,而另一個充滿希望與未知的新時代,正由那位年輕的監國太子,親手揭開序幕。
當日下午,東宮麗正殿已悄然成為新的政務中心。李適換上了一身更為莊重的服飾,端坐於書案之後,麵前堆積著來自各部衙的奏章。杜豐坐在他下首一側,姿態從容,不再像以往那樣事必躬親地批閱,而是更多地扮演著顧問與導師的角色。
“殿下,這份關於關中水利修繕的奏疏,工部提出了兩個方案,各有優劣,需殿下權衡決斷。”杜豐將一份奏章推到李適麵前。
李適仔細閱讀,沉吟片刻,又詢問了杜豐一些細節,最終提筆做出了批示,雖然筆觸尚顯稚嫩,但思路清晰,考慮周詳。
杜豐看在眼裡,微微點頭。
夜幕降臨,杜豐離開東宮,並未回府,而是來到了淩素雪執掌的察事司衙署。
淩素雪為他斟上一杯清茶,輕聲道:“今日之後,豐郎肩上的擔子,可以稍稍輕一些了。”
杜豐接過茶盞,搖了搖頭,目光深邃:“擔子不會輕,隻是換了一種背法。如今我退居幕後,看似不再處理具體瑣事,但大政方針、長遠戰略、乃至太子的成長,仍需時刻關注。更重要的是,我們要為這個帝國,掃清前路上那些看不見的障礙,確保這艘巨輪,在我們離開舵位之後,依然能沿著正確的航線,破浪前行。”
他望向窗外長安城的萬家燈火,語氣平靜而堅定:“砥柱漸隱,非是力竭,而是為了讓新的棟梁更快成長,也是為了能在更高處,眺望更遠的風景。”
帝國的權柄,在杜豐的精心設計與主動退讓下,平穩過渡。而他本人,則從日理萬機的操勞中解脫出來,將更多的精力投向了更宏觀的布局與更未來的謀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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