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秦王朱樉那支聲勢浩大的遠征艦隊，王卓回到自己在京師的宅邸，著實鬆了口氣。
東征這盤棋總算落下第一子，北疆的戰略規劃也已呈報皇帝，細節部分尚需時間慢慢推進。
他盤算著，接下來一段時間，總該能稍微清閒些，安安穩穩地當他的“時空送貨人”，處理一下常規的物資轉運，享受幾天難得的平靜日子。
可惜，這清閒的念頭在他腦海裡盤旋了還不到兩天，就被一個圓滾滾的、火急火燎的身影打破了。
“姑父！姑父！大喜事啊！”
朱高熾人還沒進門，那帶著幾分急切和興奮的聲音就先傳了進來。王卓剛端起茶杯的手一頓，心裡咯噔一下，得，麻煩又來了。
隻見朱高熾邁過門檻，額頭上還帶著細密的汗珠，臉上卻紅光滿麵，他也顧不上客套，直接嚷道：“應天府城外，青龍山那座火力發電站，連同周邊配套的光伏電場，全部竣工，成功並網了！總裝機容量，足足一百萬千瓦！”
王卓聞言，倒是有些意外之喜。這座電站是東大援建的重點能源項目，沒想到進度這麼快。他點點頭：“這是好事啊，有了穩定的電力，之前規劃的那些工廠，比如電線電纜廠、水泥廠、還有那幾個機械加工廠，就能全力運轉了。”
“對對對，工業用電是不愁了！”朱高熾接過侍女遞上的濕毛巾擦了把汗，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王卓，“但姑父，您想想，這一百萬千瓦，光是供應現在的工業，根本用不完啊！那麼多電，總不能白白浪費吧？所以……咱們是不是該考慮考慮，把電送到千家萬戶去了？”
王卓挑眉，看著這位胖乎乎的皇太孫：“送到千家萬戶？你想怎麼送？”
“家用電器啊！”朱高熾說得理所當然，掰著手指頭開始數，“首先，電燈得普及吧？總不能咱們工廠機器轟隆隆轉，晚上回家還得點油燈蠟燭？”
“其次，您看這天氣，眼瞅著一天比一天熱，夏天應天府的‘火爐’之名想必您也是聽說過的。空調！風扇！這東西必須安排上！還有，食物存放不易，冰箱冰櫃，這也得安排上啊！”
他越說越興奮，唾沫星子都快噴出來了：“再往遠了想，電視！有了它，皇爺爺的旨意、朝廷的政令、天下的新聞，不就能更快更直觀地傳達到百姓中間了？還有電話！這要是裝上了，宮裡宮外，衙門之間，傳遞消息該多方便！姑父，您說是不是？”
王卓聽著他這一連串的“安排”，忍不住抬手做了個暫停的手勢：“停停停！我的太孫殿下，您這不是在普及電器，您這是要拉著大明百姓，腳踩內燃機，直接原地起跳，空降現代化啊！”
他放下茶杯，沒好氣地看著朱高熾：“您說的這些，哪個不需要基礎配套？電燈需要穩定的輸電網絡，空調冰箱需要足夠粗的入戶線和可靠的插座、電表。這些電線、電纜、開關、電表……哦，還有遍布城鄉的水泥電線杆子，您都備齊了？”
朱高熾似乎早有準備，立刻答道：“電線電纜，青龍山那邊的工廠已經投產，產能正在爬升。水泥就更不用說了，東大援建的水泥廠日夜不停，供應水泥枕軌和應天城區硬化都略有富餘，生產些電線杆不成問題！”
王卓點點頭，又拋出更核心的問題：“好，就算基礎線路能解決。那電話呢？您知道電話需要龐大的交換係統嗎？那不是拉根線就能互相打的。還有電視，信號怎麼來？需要電視台、發射塔、編播設備……這一整套‘廣電係統’，大明現在有嗎？”
朱高熾被問得一噎，但馬上又振振有詞：“姑父，您說的這些，技術含量太高，指望大明現在自己造，那得猴年馬月去了？”
“我的想法是，先把東西從東大引進來！用起來！讓皇爺爺，讓父王，讓宗室勳貴和文武百官們，先看到、用到這些東西的好處！由上層帶動，風氣一開，再慢慢向下普及，同時大力扶持我們自己的相關工廠進行研究仿製。”
“如果所有東西都得等我們自己能生產了再用，那這電氣時代，怕是到我孫子那輩都未必能真正開啟。”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帶著一絲得意：“不瞞您說，我打算先從皇宮開始，進行全麵的電氣化改造！把皇爺爺和各位娘娘的宮殿先裝上電燈、空調、冰箱，再逐步擴展到東宮、各王府、公爵府邸……讓勳貴士大夫們親眼見識電氣化的便利，他們自然會趨之若鶩。如此一來，需求和市場就有了，推動相關產業發展也就順理成章。”
王卓聽著他這套“自上而下”的推廣策略，倒是頗有些刮目相看。這小子，不僅會吃，搞起事情來，腦子也挺活絡。他試探著問：“你這個宏大的計劃……陛下同意了？”
朱高熾胖乎乎的臉上露出一個“一切儘在掌握”的笑容：“皇爺爺聽我稟報後，很痛快就答應了！他還說，‘此乃利國利民之好事，當速辦’。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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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湊近一步，聲音更低了，“皇爺爺已經允準，這次采購相關設備和第一批家用電器，由我全權負責，並且特準我和你……一起去東大那邊洽談采購！”
王卓愣了一下，看著朱高熾那雙閃爍著興奮、期待，還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彆樣情緒的小眼睛，忽然福至心靈，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哦——？”他拉長了語調，身體微微後仰，上下打量著朱高熾，“我說太孫殿下今天怎麼這麼積極，搞這麼大陣仗，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這麼執著於親自跑去東大采購，該不會是想借公差之名，順便去看看你那位……‘學姐’吧？”
“王卓！”
朱高熾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圓臉漲得通紅，剛才的沉穩和得意瞬間消失不見，隻剩下氣急敗壞。
“你！你答應過我！不再提學姐那件事的！那都已經過去了！你……你休得胡言亂語！我……我這是為了大明的電氣化大業！是正經差事！”
看著眼前這位未來仁宗皇帝又羞又怒、手足無措的樣子，王卓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得，這“時空送貨人”的悠閒日子，看來是徹底到頭了。
王卓笑夠了，才在朱高熾幾乎要殺人的目光中，慢悠悠地站起身。
“行吧，為了大明的電氣化大業，為了太孫殿下的‘正經差事’……咱們，就去東大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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