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朱及第正準備結束對魏忠賢時代矛盾性的講述,一條醒目的評論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扶了扶眼鏡,念了出來:
“等等,up主,你說高第是閹黨,這個說法有點問題啊!曆史上高第在天啟五年楊漣、左光鬥他們被抓的時候,是上疏為他們說過話的!而且他下令放棄關外,從軍事角度看也不能說完全錯吧?彆忘了,寧遠打完,魏忠賢第一個就把他撤了!反倒是崇禎朝魏忠賢倒台後,他又被重新起用了。這身份有點迷啊!”
朱及第看著這條長評,愣了一下,隨即拍了拍腦袋:“哎呦!這位網友說得對!是我之前講得不夠嚴謹,把問題簡單化了。感謝指正!咱們正好借這個機會,深入聊聊高第這個充滿爭議的人物,以及他那個‘放棄關外’的決策。”
“首先,高第的派係標簽確實很模糊。”朱及第調出一些史料片段,“他是在魏忠賢勢力上升期被提拔為兵部尚書,隨後出任薊遼經略的,從這個角度看,他確實算是‘閹黨’任用的人。但是,正如網友所說,當天啟五年魏忠賢開始大規模清洗東林黨,逮捕‘前六君子’時,高第確實曾上疏反對,認為這樣大規模抓捕大臣會動搖國本。這個舉動,顯然不是一個鐵杆閹黨會乾的。”
畫麵上呈現出高第在朝堂上麵露難色,以及他那份言辭謹慎但立場明確的奏疏模擬圖。
“所以,更準確的定位,高第可能是一個在閹黨得勢時依附上去,但內心仍保留著傳統士大夫底線,甚至對東林黨人抱有某種程度同情的官員。或者說,他更像一個試圖在黨爭夾縫中生存的‘騎牆派’?這種複雜的政治身份,在明末那個非黑即白的激烈鬥爭環境中,其實並不少見。”
彈幕也開始反思:
【確實,曆史人物不能簡單貼標簽。】
【看來高第也不是完全的壞人。】
【在那種環境下,想中立或者有點自己的想法都難啊。】
“再說他那個最具爭議的命令——放棄關外,全線收縮至山海關。”朱及第將畫麵切回遼東地圖,“這個命令,從純粹的軍事風險控製角度來說,並非完全沒有道理。當時遼東明軍新敗廣寧之戰),士氣低落,兵力分散,後勤困難。麵對努爾哈赤攜大勝之威可能發起的進攻,將有限的兵力集中到最堅固的山海關防線,避免被敵人各個擊破,算是一種保守但求穩的策略。”
他話鋒一轉:“但是!軍事不能隻看紙麵計算。這個命令徹底無視了‘守關外以扞關內’的戰略價值,更嚴重打擊了本就脆弱的軍心民心。不戰而棄土數百裡,將無數百姓、糧秣、軍械拱手讓給敵人,這在政治和士氣上的負麵影響是災難性的。袁崇煥抗命死守寧遠並取得大捷,恰恰證明了關外並非完全不可守,高第的決策過於悲觀和武斷了。”
“那麼,為什麼寧遠大捷後,魏忠賢第一個就把高第撤了呢?”朱及第分析道,“首先,高第之前的撤軍命令,襯托得抗命的袁崇煥更加英明神武,這讓大力表彰寧遠大捷的魏忠賢集團臉上無光,高第成了證明朝廷閹黨)前期決策錯誤的‘反麵典型’。其次,高第曾為東林黨人說話,這本就讓魏忠賢心存芥蒂,正好借機清理。所以,高第成了這場勝利之下,第一個被祭旗的高級官員。”
“而後來崇禎即位,清算魏忠賢,高第因為有過‘非閹黨’的言行如為楊漣等人說話),以及被魏忠賢打壓的經曆,反而符合了‘被閹黨迫害’的敘事,因此被重新起用。這更進一步說明了他身份的複雜性和當時政治鬥爭的波詭雲譎。”
彈幕紛紛感歎:
【真是成也黨爭,敗也黨爭。】
【合著裡外不是人,工具人實錘了。】
【在那個位置,怎麼做都可能錯。】
天幕上,朱及第正準備結束關於高第和明末黨爭的討論,又一條長篇評論被頂了上來,他仔細看了看,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看來高第這位老兄的話題度還真不低。又有朋友發來了長篇分析,咱們一起來看看。”他清了清嗓子,念道:“up主,高第後來名聲徹底臭了,關鍵點還不是放棄關外,而是崇禎二年的‘己巳之變’!皇太極繞道蒙古破關而入,兵臨北京城下,高第當時負責協理京營戎政,駐守通州,結果他聞敵先怯,棄城逃跑,導致軍心潰散,這才真正讓他聲名狼藉,被釘在了恥辱柱上。另外,關於閹黨對東林的清洗,我覺得也得重新審視,所謂血流成河,更像是後來東林重新上台後編造的悲情敘事。魏忠賢主要針對的是楊漣、左光鬥這些帶頭跟他死磕的核心骨乾,真正弄死的也就‘六君子’‘七君子’這十幾位,大部分東林官員隻是罷官免職,遠遠談不上‘血洗’。等崇禎上台,東林黨人為了彰顯自己受害深重、政治正確,自然要大力渲染當年的恐怖,把魏忠賢和閹黨的惡行最大化。”
“這位網友提到了一個關鍵事件——己巳之變!”朱及第立刻調出了崇禎二年的形勢圖,“這確實是高第職業生涯,乃至人生的滑鐵盧。崇禎二年十月,皇太極親率大軍,避開堅固的寧錦防線,繞道蒙古,從大安口、龍井關破長城而入,直撲北京,史稱‘己巳之變’或‘後金第一次入口之戰’,京師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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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麵上呈現出後金鐵蹄踏破邊牆,烽煙四起的景象。
“當時高第被重新起用,協理京營戎政,奉命駐守通州這個京東門戶。”朱及第的語氣帶著一絲鄙夷,“結果呢?當後金前鋒逼近時,高第的老毛病又犯了——畏敵如虎!他未能組織有效抵抗,反而棄城先遁,導致通州輕易失守,嚴重影響了北京外圍的防禦部署,加劇了京師的恐慌。這種行為,在任何時代、任何軍隊中,都是不可饒恕的臨陣脫逃!經此一役,高第無論之前有多少理由,有多少委屈,他的軍事聲譽和政治生命都徹底終結了。可以說,‘放棄關外’是戰略誤判,‘棄守通州’則是無可辯駁的失職與懦弱!”
彈幕頓時一片譴責: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沒得洗了!】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何況是逃跑!】
【看來高第是真的能力不行,尤其是心理素質。】
【關鍵時刻掉鏈子,之前多少理由都白搭了。】
“再來看看網友提出的第二個觀點,關於閹黨對東林清洗的程度。”朱及第摸著下巴,露出思考的神色,“這個觀點確實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我們回顧一下,魏忠賢重點打擊的,確實是楊漣、左光鬥、魏大中、高攀龍這些旗幟鮮明、影響力巨大的東林領袖和核心骨乾。用殘酷的手段將他們肉體消滅,以達到震懾朝野、鞏固權力的目的。”
“但是,”他話鋒一轉,“對於數量更為龐大的中下層東林官員,或者那些態度不那麼激烈、甚至可能搖擺的官員,魏忠賢的主要手段是排擠、罷免、削籍,趕出朝廷,剝奪其政治權力,而非從肉體上全部消滅。所謂的‘血洗’,更多是一種政治上的清洗和鎮壓,其殘酷性主要體現在對核心反對派的無情鏟除上。”
畫麵上出現崇禎即位後,東林黨人紛紛還朝,控訴魏忠賢罪行的場景。
“而到了崇禎朝,重新掌權的東林黨人,為了徹底否定魏忠賢的時代,為了彰顯自身正義性和犧牲精神,在編纂曆史、講述過往時,難免會突出甚至放大那段時期的恐怖氛圍,將針對少數核心人物的殘酷迫害,描繪成對整個‘清流’士大夫集團的係統性‘血洗’。這種敘事,有助於他們凝聚人心,占據道德製高點,並為他們後續的政治行動提供合法性。”
彈幕開始分化:
【有道理,政治宣傳嘛,都懂得。】
【但就算隻殺了十幾個,那也是濫殺忠良啊!】
【程度可能有爭議,但性質沒得洗吧?】
【曆史都是勝利者書寫的,看來明朝也一樣。】
奉天殿前,朱元璋的目光更加冰冷。高第在己巳之變中的表現,坐實了他“無能”的判斷,這比單純的派係之爭更讓他厭惡。而關於“血洗”程度的討論,則讓他對後世黨爭的虛偽和殘酷有了更深的認識。
“如此看來,後世之朝堂,不僅是非混淆,更是真假難辨!”朱元璋冷哼一聲,“為達目的,渲染悲情,誇大其詞,與那閹宦構陷忠良,有何本質區彆?不過是一丘之貉!”
朱標憂心忡忡:“若史書皆可因黨派之見而隨意塗飾,後人何以知興替,明得失?”
李善長心中暗凜,更加堅定了絕不卷入任何可能演變為黨爭的派係漩渦的決心。
徐達等武將則對高第的臨陣脫逃報以最大的鄙夷,在他們看來,這種行徑遠比戰敗更可恥。
朱及第最後總結道:“所以,高第的形象,是由他一係列關鍵時刻的決策和行動共同塑造的,而己巳之變的逃跑,無疑是其洗不掉的汙點。而對明末黨爭殘酷性的認知,我們也需要剝開後世勝利者編織的敘事外衣,看到其更複雜、或許也更現實的層麵。曆史的真相,往往就在這細節的考辨與不同敘事的對比中,逐漸浮現出來。高第的個案,以及關於‘血洗’的討論,都提醒我們,麵對曆史,保持審慎和多元的視角是多麼重要。”
夜空下,洪武君臣們對那遙遠而混亂的明末,又多了一層清醒而冷峻的認知。朱元璋在心中默默記下:絕不可使朝堂黨爭至此地步,亦不可使史筆淪為黨派傾軋之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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