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八千曹軍精銳,如同一柄出鞘的黑色巨劍,帶著碾碎一切的意誌,離開許都,浩浩蕩蕩向西進發。
大軍行動,自有法度。前有西涼降卒組成的“驍騎營”為先鋒哨探,中有青州兵與虎豹騎為主力戰兵,後有兗豫步卒押運糧草輜重,隊伍綿延十數裡,旌旗招展,刀槍映日,馬蹄聲、腳步聲、車輪聲彙成一股沉悶而巨大的轟鳴,驚得沿途鳥獸絕跡,百姓閉戶。
中軍大纛之下,夏侯淵頂盔貫甲,騎乘一匹神駿的烏騅馬,顧盼之間,豪氣自生。他享受著這種大軍在手、生殺予奪的感覺,目光不時掃過兩側飛速倒退的景物,仿佛已經看到自己踏破涼州,將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狼王”踩於馬下的場景。
賈詡則安靜地乘坐在一輛不起眼的青篷馬車中,車簾低垂,隔絕了外界的喧囂與塵土。他手中捧著一卷書簡,卻並未閱讀,隻是微閉著雙目,似在養神,又似在思考。
行軍數日,已近弘農郡地界。這一日傍晚,大軍擇地紮營,連綿的營寨如同憑空生長出的黑色森林,巡哨遊騎往來不絕,戒備森嚴。
中軍大帳內,牛油巨燭燃燒,將帳內照得亮如白晝。
夏侯淵卸去沉重的甲胄,隻著一身輕便武服,大口灌下一碗解渴的酸漿,隨即走到懸掛的巨大羊皮地圖前,用手指重重敲打著涼州與關中交界的位置,聲音洪亮,帶著不加掩飾的急切:
“文和先生,依你之見,我軍該如何進兵,方能最快擊破那韓破軍?”他轉頭看向一旁靜坐的賈詡,“據最新軍報,此獠攻勢極猛,安定已失大半,北地郡也岌岌可危。若再讓其席卷關中,收編降卒,勢力必然更加膨脹!我軍當速戰速決!”
賈詡緩緩睜開眼,起身走到地圖前,他的動作總是那麼不急不緩,與夏侯淵的雷厲風行形成鮮明對比。他目光沉靜地掃過地圖,手指先落在潼關,然後向西,劃過渭水、涇水流域,最終落在安定、北地那片被標記為狼群肆虐的區域。
“將軍欲速戰,詡能理解。”賈詡的聲音平和,卻自帶一種冷靜的力量,“然,觀韓破軍此人行事,不可等閒視之。”
他抬起眼皮,看向夏侯淵:“其一,此人崛起於微末,卻能於韓遂、馬騰兩大軍閥夾縫中火中取栗,絕非僅憑勇力。其用兵,狠辣詭詐,善於險中求勝,尤擅奔襲與攻堅,可見其並非無謀莽夫。”
“其二,其麾下‘狼群’,經‘半月整軍’,淘汰弱者,手段酷烈,今雖成分複雜,然軍紀森嚴,號令統一,士氣……以一種扭曲的方式,被凝聚至巔峰。此非尋常流寇土匪,乃一支真正的悍卒死士。”
“其三,亦是關鍵。”賈詡的手指重點在北地郡的位置,“彼挾新定涼州之威,銳氣正盛,兵鋒所指,郡縣披靡。我軍雖精,然勞師遠征,彼則以逸待勞,兼有地利。若我軍徑直撲向其兵鋒最盛之處,即便能勝,亦必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之慘勝。屆時,恐無力再徹底平定涼州,反可能陷入僵持,予其他諸侯可乘之機。”
夏侯淵濃眉緊鎖,雖然覺得賈詡分析得有道理,但他天性不喜這種瞻前顧後的算計,不耐道:“那依先生之見,難道要坐視其吞並關中不成?”
“非也。”賈詡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算計光芒,“詡有一計,或可‘以逸待勞’,‘請君入甕’。”
他手指在地圖上渭水以北、涇水以東的一片區域畫了一個圈,這裡地勢相對複雜,有丘陵、河穀,並非一馬平川。“我軍可放出消息,佯裝主力急於救援北地郡,日夜兼程,顯出疲態。實則,暗中在此處險要之地,預設伏兵。”
“再派一精銳偏師,攜少量糧草輜重,偽裝成我軍重要的補給隊伍,行經狼群側翼,路線……可稍顯疏忽,讓其遊騎易於察覺。”賈詡的聲音低沉下去,卻帶著一種毒蛇吐信般的危險氣息,“此隊,便是‘香餌’。”
夏侯淵眼神一凝:“誘敵?”
“不錯。”賈詡頷首,“韓破軍連戰連捷,其勢正驕,又亟需糧草物資以支撐其快速擴張。見我軍‘疲憊’,又有‘肥餌’送至嘴邊,以其性情,多半會按捺不住,出兵劫掠!一旦其貪功冒進,進入我軍預設之伏擊地域……”
他手掌猛地在地圖上那一圈區域合攏,做出一個扼殺的動作:“我軍主力便可驟然殺出,斷其歸路,憑借地利與以逸待勞之優勢,將其先鋒主力,一舉圍殲於渭水之畔!若能陣斬其大將,甚至重創韓破軍本人,則狼群凶焰必遭重挫,我軍便可趁勢反擊,收複失地,乃至兵進涼州!”
此計環環相扣,將敵人的心理、處境、乃至可能做出的反應都算計在內,不可謂不毒辣!
然而,夏侯淵聽完,臉上卻並未露出太多喜色,反而眉頭皺得更緊。他性格剛直,崇尚以絕對實力正麵碾壓,對於這種示弱誘敵、設伏圍殲的計策,內心深處頗有幾分不屑。在他看來,這未免有些不夠痛快,甚至……有損他夏侯妙才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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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吟片刻,擺了擺手:“先生此計,未免太過謹慎,亦太過耗時!我軍兵精將勇,何須行此詭道?那韓破軍不過一西涼鄙夫,仗著幾分凶悍僥幸得勢,我大軍堂堂正正壓過去,以泰山壓頂之勢,直接尋其主力決戰,必能一戰而破之!何須費此周章,徒耗時日?”
賈詡心中暗歎,知道夏侯淵驕橫之心已起,難以儘聽己言,但仍勸道:“將軍,獅子搏兔,亦用全力。那韓破軍非是兔,實為餓狼。正麵決戰,我軍固然不懼,然傷亡必重。若用此計,可最小代價,獲最大戰果……”
“先生不必多言!”夏侯淵打斷了他,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我意已決!大軍全速前進,直撲北地郡!我倒要看看,那‘狼王’的骨頭,有沒有他的名頭那麼硬!”
他走到帳口,掀開簾幕,望著外麵連綿的營火,豪氣乾雲:“傳令下去!明日四更造飯,五更拔營,全軍加速!我要在十日之內,兵臨泥陽城下,與那韓破軍,決一死戰!”
“將軍!”賈詡還想再勸。
“軍令已下!”夏侯淵回頭,目光銳利地看了賈詡一眼,“文和先生,你隻需做好你的軍師,為我查漏補缺即可!這臨陣決斷,乃主帥之責!”
賈詡默然,知道再勸無益,隻得深深一揖:“……詡,遵命。”
他退回陰影之中,看著夏侯淵意氣風發的背影,眼神深處那抹凝重,愈發深沉。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此次西征,恐怕不會如夏侯淵所想的那般順利。那頭西涼狼王,絕不會乖乖引頸就戮。
“但願……是我多慮了。”賈詡在心中無聲自語。但為將者,驕兵必敗,古今皆然。夏侯淵此刻,已初露驕態。
翌日,曹軍果然拔營起寨,速度比之前更快,如同一條黑色的洪流,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滾滾向西,直指戰火紛飛的北地郡。
而在中軍那輛不起眼的馬車內,賈詡再次攤開了地圖,手指在那片他原本選定的伏擊區域輕輕摩挲著,眼神閃爍不定。
“香餌……或許,仍可一用。”他低聲自語,“隻是,這執竿垂釣之人,需得更謹慎些了。”
毒士之謀,初現崢嶸!淵拒良策,剛愎自用!文和暗歎,預感不祥!洪流西進,直撲泥陽!驕兵悍將,餓狼盤踞!智與勇的碰撞,謀與力的交鋒,在這通往西涼的血色征途上,已然悄無聲息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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