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北,新野。
時值深冬,鉛灰色的天幕低垂,凜冽的北風卷過殘破的城垣和枯黃的田野,帶來刺骨的寒意。這座夾在曹操與劉表勢力之間的小城,此刻更顯得風雨飄搖,仿佛狂濤中的一葉扁舟。
縣府後院,一間陳設簡樸的書房內,炭盆燃燒著,卻驅不散那彌漫在空氣中的沉重與壓抑。
劉備怔怔地望著窗外凋零的枯枝,手中緊緊攥著一份邊緣已被揉皺的絹帛密報。他那向來溫和、飽經風霜的臉上,此刻布滿了難以掩飾的驚悸與憂懼,握著絹帛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
“虎牢關……破了……”他喃喃自語,聲音乾澀沙啞,“徐晃……徐公明……陣斬……”
每一個字吐出,都仿佛帶著千鈞重量,砸在書房內另外兩人的心頭。
侍立在他身後的關羽,丹鳳眼微眯,手撫長髯,那向來傲視天下的臉龐上,此刻也籠罩著一層前所未有的凝重。張飛則焦躁地在一旁踱步,環眼圓睜,黝黑的臉上肌肉緊繃,時不時發出壓抑著的、如同困獸般的低吼。
“大哥!那韓破軍是個什麼鳥人?竟如此厲害!連徐晃都砍了?!”張飛終於按捺不住,猛地停下腳步,聲音如同炸雷,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照這個勢頭,他下一個豈不是要打許昌?曹操老兒怕是要焦頭爛額了!俺看這是好事!”
“三弟!噤聲!”關羽沉聲喝道,鳳目中寒光一閃,“事情豈會如此簡單!”
劉備緩緩轉過身,將那份密報輕輕放在案幾上,仿佛那絹帛有千斤重。他看向張飛,臉上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翼德,若那韓破軍真能滅了曹操,於漢室,或可是件幸事。但……你可知他是如何起家,如何用兵?”
他走到牆邊懸掛的、略顯粗糙的九州輿圖前,手指顫抖著從西涼劃向長安,再指向洛陽,最終落在虎牢關的位置。
“據逃出的潰兵和往來商賈所言,此人起於微末,聚死士,陣前斬督軍叛出。一路東來,所過之處,不納降,不修德,唯以殺立威!破城則屠,降卒則坑,動輒築京觀以懾人心!張濟、韓遂、馬騰、徐晃……多少成名大將,皆成其刀下之鬼!其麾下狼群,皆悍不畏死、以屠戮為樂之徒!”
劉備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如此凶人,如此暴戾之師,若真讓其席卷中原,其危害……隻怕比之董卓,猶有過之!屆時,這天下蒼生,又將陷入何等水深火熱之中?!”
他猛地一拳砸在輿圖上,虎目含淚:“備……備每每思之,心如刀絞!漢室傾頹,妖孽並起!難道這朗朗乾坤,真要淪為豺狼巢穴嗎?!”
書房內一片死寂,唯有炭火偶爾發出的劈啪聲,以及張飛粗重的喘息聲。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輕輕推開,一股冷風卷入,隨即又被隔絕在外。
一道清瘦修長的身影,手持羽扇,身著鶴氅,緩步而入。來人麵容俊雅,目光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世間一切迷霧,正是劉備三顧茅廬請出的軍師,諸葛亮。
他的到來,仿佛給這間壓抑的書房注入了一股清流,連那沉悶的空氣都似乎流動了起來。
“主公。”諸葛亮微微躬身行禮,聲音平和,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他目光掃過案幾上的密報,又看了看劉備那悲憤焦慮的神情,以及關張二人凝重的臉色,心中已然明了。
“孔明!”劉備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上前,將密報遞過,“你可算來了!快看!西涼韓破軍已破虎牢,徐晃授首,兵鋒直指中原!我等……該當如何啊?”
諸葛亮雙手接過絹帛,並未立刻觀看,而是輕輕將其放在案上,羽扇輕搖,淡然道:“亮,已知之。”
他走到輿圖前,目光沉靜地掃過韓破軍一路東進的路線,手指最終在“虎牢關”上輕輕一點。
“韓破軍之用兵,亮已觀之良久。”諸葛亮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字字清晰,如同玉磬輕鳴,“其勢,確如天雷地火,摧枯拉朽,沛然莫之能禦。縱觀其起兵以來,破長安,定司隸,斬將奪旗,勢如破竹,曹孟德麾下名將接連折戟,非戰之罪,實乃其兵鋒過銳,其性過凶。”
他頓了頓,羽扇停下,目光變得幽深:“然,主公可知,其致命之處何在?”
劉備連忙追問:“何在?”
“在於其‘根’。”諸葛亮羽扇再次輕搖,語氣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冷靜,“韓破軍,過於依仗暴力,不修德政,不行仁術。其興也,靠的是一股凶戾之氣,裹挾流寇,以戰養戰。攻城則屠,略地則掠,如同無根之浮萍,狂風或可助其飄搖直上九萬裡,然終不能持久。”
他看向劉備,目光灼灼:“其軍紀,唯‘畏’而已,非‘服’也。其治下,唯有‘掠’,無有‘養’。一旦其兵鋒受挫,或遇堅城久攻不下,內部必生齟齬,其勢必衰。此等勢力,縱能逞凶一時,終難逃其興也勃、其亡也忽之宿命。”
關羽聞言,撫髯沉吟,丹鳳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張飛也摸著腦袋,似乎聽懂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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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緊鎖的眉頭稍稍舒展,但憂慮未減:“即便如此,其實力之強,亦是當下大患!若其真攻破許昌,乃至席卷中原,我等身處荊北,首當其衝啊!”
“主公所慮極是。”諸葛亮微微頷首,嘴角卻泛起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然,福兮禍之所倚,禍兮福之所伏。韓破軍之崛起,於我軍而言,是危,亦是機!”
“哦?”劉備精神一振,“孔明有何妙策?”
諸葛亮羽扇指向輿圖上的荊州:“曹操經此大敗,精銳折損,威望受損,其勢必全力應對韓破軍之威脅,對於荊州之滲透,必然力有不逮。此正是我軍積蓄力量,拓展根基之天賜良機!”
他聲音略為提高:“主公可即刻修書於劉景升,言明韓破軍之害,曹賊之窘,請其加強荊北防務,並借此機會,懇請駐兵樊城,以為荊州屏障!劉景升年老多病,其子碌碌,聞此噩耗,必心生惶恐,倚重主公之心更甚!此乃‘借勢’之法,可名正言順擴大我軍影響與地盤!”
“同時,”諸葛亮目光銳利,“我軍當加緊操練兵馬,廣積糧草,暗中聯絡荊州不滿蔡瑁、蒯越之士族豪強。待中原曹韓兩家拚得兩敗俱傷,或韓破軍兵鋒受挫、攻勢稍緩之際……”
他羽扇在輿圖上重重一頓,落點並非中原,而是南方的荊州腹地!
“便是主公龍躍淵渟,一舉拿下荊襄九郡,成就王霸之基業的最佳時機!”
一番話語,如同撥雲見日,瞬間將劉備從對狼群凶威的恐懼中拉了出來,指向了一條清晰而充滿希望的戰略道路!
借狼群之勢,壓曹操,懾劉表,趁機壯大自身,以待天時!
劉備眼中重新燃起光芒,他緊緊握住諸葛亮的手,激動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若非孔明,備幾陷於惶懼之中,不能自拔矣!”
諸葛亮淡然一笑,羽扇輕搖:“主公仁德布於四海,此乃天命所歸。些許魍魎魑魅,縱能猖獗一時,又豈能遮攔皓月之輝?眼下,靜觀其變,厲兵秣馬,方為上策。”
他望向窗外依舊陰沉的天色,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迷霧,看到了更遠的未來。
“這中原的血,才剛剛開始流。”
“而我等的路,也才剛剛開始。”
書房內,炭火劈啪,映照著四人沉靜而堅定的麵孔。外麵的寒風依舊呼嘯,但一股潛藏的力量,已在新野這小小的城池中,悄然萌發。
新野定策,靜觀虎鬥!孔明析局,洞若觀火!狼王雖凶,根基終淺!荊襄之地,暗伏殺機!潛龍在淵,隻待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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