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城下的血腥氣尚未散儘,狼牙初戰受挫的陰霾如同冬日厚重的烏雲,沉甸甸地壓在狼群大營上空。傷兵的壓抑呻吟與工匠營裡傳來的、愈發急促的鍛造敲擊聲交織,醞釀著一股亟待宣泄的暴戾。
中軍帥帳內,氣氛卻與外界的躁動截然相反,冷寂得如同冰封的湖麵。
韓破軍依舊踞坐於主位,血色長刀橫於膝前,雙眸微闔,仿佛外界的一切紛擾都與他無關。
下方,韓六、龐德、馬超等核心將領肅立,人人臉上都帶著一絲不甘與凝重。韓六的惡鬼麵甲上,昨日激戰留下的血汙尚未完全擦拭乾淨,散發著淡淡的腥氣。
石坨子聲音甕沉:“狼王,昨日試探,狼牙折損逾三千,多為攀城銳卒。夏侯惇守備之嚴,防禦之密,確實遠超洛陽。強攻……代價巨大。”
韓六猛地踏前一步,甲葉鏗鏘,聲音透過麵甲帶著壓抑的怒火:“主公!再給末將三日!末將親自帶狼牙主力,日夜不停,輪番猛攻!就算填進去一半狼牙,也必為主公砸開陳留城門!”他巨斧頓地,發出沉悶的誓言。
“末將願協同韓將軍,步騎配合,定破此城!”龐德也抱拳請戰,麵色沉毅。
就連一直沉默如冰的馬超,那空洞死寂的眸子裡,也似乎因昨日的受挫而掠過一絲極淡的波動,握槍的手指微微收緊。
帳內瞬間被一股複仇與強攻的熾烈戰意所充斥。
然而,端坐於上的韓破軍,卻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目光平靜如水,掃過請戰的眾將,臉上沒有任何因初戰失利而產生的惱怒或急切,反而……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牽動了一下。
那並非笑容,而是一種猛獸發現獵物並非想象中那般簡單、從而激起了更深層狩獵興趣的……冰冷弧度。
“強攻?”他開口了,聲音平淡,卻像冰錐瞬間刺破了帳內熾熱的戰意,“用狼牙兒郎的命,去填夏侯惇挖好的坑?”
他的目光落在韓六身上,帶著一種俯瞰般的審視:“韓六,你的勇猛,是用來撕開敵軍戰陣,不是用來消耗在城牆下的。”
韓六張了張嘴,想反駁,但在那雙深邃冰冷的眸子注視下,竟一時語塞。
韓破軍不再看他,緩緩站起身,走到了那幅懸掛的兗豫輿圖前。他的手指,沒有停留在近在咫尺的陳留,而是緩緩向南移動,越過一片代表曠野的區域,劃過幾條蜿蜒的河流,最終,停在了一條更加粗壯、象征著重要防線的標記之後——那裡,是許昌。
“我們的目標,從來不隻是陳留,更不是夏侯惇那顆頭。”韓破軍的聲音不高,卻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的心頭,“是曹操,是許昌,是這中原萬裡疆土!”
他猛地回身,目光如電,掃過眾將:“困守堅城,乃取死之道。曹操此刻,想必正盼著我們頓兵於陳留城下,耗儘銳氣,糧草不繼。”
他的手指重重地點在陳留與許昌之間的廣闊區域。
“他想拖住我們,消耗我們。”
“那本王,便如他所願。”
帳內眾人皆是一怔,不解其意。
韓破軍的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愈發明顯:“主力,繼續圍困陳留。打造器械,日夜佯攻,做出不死不休之態。讓夏侯惇,讓曹操,都以為我們已被牢牢吸在此地。”
他話音一頓,目光陡然銳利,如同出鞘的利刃,瞬間鎖定了龐德與馬超!
“龐德!馬超!”
“末將在!”兩人心神一凜,齊聲應道。
“命你二人,即刻點齊本部所有騎兵,再從趙黑皮、張梆子部抽調精銳騎卒,湊足五萬鐵騎!”韓破軍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以此為偏師,繞過陳留,南下!”
他的手指在輿圖上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從陳留側翼直插而下,越過睢水,掠過一片片曹軍控製相對薄弱的城邑,最終,狠狠地釘在許昌以北約百裡處,一個名為“潁陰”的戰略要地!
“以此為基,給本王建立起一道鐵壁防線!”韓破軍的聲音斬釘截鐵,“隔絕許昌與陳留之間的一切聯係!任何從許昌出來的援軍、糧隊、信使,給本王全部截殺!一隻鳥也不許飛過去!”
“我要讓許昌,變成一座能看到烽火,卻得不到任何支援的孤城!”
“我要讓曹操,在他自己的都城裡,親眼看著他的臂膀被我們一根根剁掉,卻無能為力!”
分兵鎖喉!
這一策略,如同天外驚雷,瞬間在帳內炸響!
所有人都被這大膽而狠辣的計劃震撼了!放棄集中兵力強攻陳留,反而分出一支強大的機動力量,直插敵人心臟地帶,進行戰略隔絕!
這已不再是單純的武將思維,而是真正雄主俯瞰天下的格局!
龐德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彩,他瞬間明白了此策的狠辣與精妙!這不僅能極大削弱陳留守軍的士氣與希望,更能震懾許昌,打亂曹操的所有部署!他猛地抱拳,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末將龐德,領命!必不負主公重托,縱粉身碎骨,亦不讓一兵一卒越過潁陰!”
馬超抬起那雙死寂的眸子,看向韓破軍。這一次,那死寂的深處,似乎有某種東西被點燃了,那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危險的火焰。他微微頷首,算是領命,但握槍的手,指節已然發白。
韓六愣了一下,隨即也反應過來,雖然不能立刻攻打陳留讓他有些不甘,但想到能將曹操逼入如此絕境,他也興奮地低吼一聲:“主公妙算!看那曹阿瞞還如何囂張!”
石坨子那敦實的臉上也露出恍然與欽佩之色,悶聲道:“狼王此計,勝過十萬雄兵!”
“去吧。”韓破軍背對眾人,目光再次投向輿圖上那片廣袤的中原大地,聲音恢複了一貫的冰冷,“讓曹操知道,他麵對的,不是一群隻知道猛衝的野狼。”
“而是一頭,懂得如何獵殺天下的……”
“……狼王。”
龐德與馬超不再猶豫,轉身大步出帳,甲葉鏗鏘,帶著一股決然的殺氣。
帳內,韓破軍獨立。
窗外,寒風呼嘯,卻吹不散他周身那愈發凜冽的殺意。
陳留,隻是開始。
真正的獵殺,已然展開。
狼王定策,分兵鎖喉!棄子強攻,直插心腹!五萬鐵騎,南下築壁!隔絕許昌,震懾曹孟德!雄主格局,儘顯無疑!中原棋局,再落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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