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關西側的官道被連日的暴雪埋得嚴嚴實實,積雪最厚處能沒過馬腹,隻在路心留著兩道深凹的車轍,像被凍僵的巨蟒,蜿蜒著鑽進前方的黑鬆林。這片鬆林占地數十畝,蒼鬆的枝椏上掛滿了冰棱,長短不一,尖如獠牙,風一吹就“叮叮當當”作響,混著遠處的狼嚎,像無數冤魂在暗處哭泣。林子裡光線昏暗,積雪反射的微光隻能照亮三尺內的路,再往裡便是濃得化不開的黑影——這裡是洛陽通往汜水關的唯一官道,地勢險要,林木遮天,正是設伏的絕佳死地。
呂子戎勒住踏雪的韁繩,這匹白馬通靈,立刻收住腳步,馬鼻噴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一團白霧,瞬間被穿林的寒風卷散。他抬手示意身後的三百騎兵俯身藏在鬆枝後,自己則翻身下馬,踩著及膝的積雪,悄無聲息地摸到鬆林邊緣的一塊臥牛石後。石上覆著厚雪,他撥開雪層,露出冰涼的石麵,單膝跪地,眯眼望向官道儘頭——那裡隱約傳來車輪碾雪的“咯吱”聲,混著馬蹄的“篤篤”聲,還有士兵的粗罵,正一點點逼近。
“子戎兄,就是這隊糧車。”徐晃也跟著貓腰過來,他身披厚重的皮甲,卻依舊凍得鼻尖發紅,低聲道,“斥候探得清楚,為首的是徐能,董卓麾下的騎都尉,和華雄並稱‘華刀徐斧’。這貨使一柄六十斤的開山斧,斧柄是棗木裹鐵,斧刃淬過寒鐵,去年在滎陽劫掠流民時,一斧劈斷過碗口粗的樹乾,連躲在樹後的流民都被震得吐血。”
他用手指了指隊伍前方隱約的黑影:“看見那兩個壯漢沒?左邊持槍的叫周猛,關西人,以前是馬賊頭目,被徐能收服後當了親衛,他的‘霸王槍’能紮穿三層甲;右邊使刀的叫吳烈,是徐能的同鄉,刀法走的是刁鑽路子,專砍馬腿、削手腕,去年鎮壓河東叛亂時,他一個人砍翻了七個民壯,下手比徐能還黑。”
呂子戎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隊伍漸漸近了,約有五百人規模:二十名騎兵在前開路,個個身披劣質鐵甲,手裡提著長矛,馬蹄踏過積雪,濺起的雪沫子打在褲腿上,很快結成冰碴;中間是三十多輛糧車,車輪用硬木製成,邊緣包著鐵,陷在雪地裡,需要四五個步兵推著才能動,每輛車上都插著一麵黑色的“徐”字旗,旗麵被風吹得破爛,邊角掛著冰棱;最紮眼的是糧車旁的三輛囚車——用粗槐木釘成,柵欄間距不足半尺,裡麵蜷縮著十幾個年輕女子,最大的不過二十歲,最小的看起來隻有十三四歲,都穿著單薄的麻布囚衣,有的凍得嘴唇烏青,牙齒打顫,有的則靠在柵欄上,眼神空洞,臉上還留著未消的巴掌印。
“小賤人,還敢躲?”一個滿臉橫肉的士兵湊到最前麵的囚車前,手裡拿著一根馬鞭,一鞭抽在一個女子的胳膊上,女子疼得瑟縮了一下,卻不敢哭出聲。那士兵又伸手去扯她的頭發,把她的臉拽到柵欄前,獰笑道:“到了汜水關,把你獻給董太師,要是太師喜歡你,你還能當個侍妾;要是不喜歡,就賞給兄弟們樂嗬樂嗬,總比在洛陽餓死強!”
另一個士兵則撿起一塊凍得硬邦邦的麥餅,扔到囚車角落裡,笑著罵道:“快吃!彆給臉不要臉!昨天那個不肯吃的,被徐將軍一刀劈了,扔到雪地裡喂狼,你想步她後塵?”
“畜生!”呂子戎的指節捏得發白,青鋒劍的劍柄被他攥出了汗,指腹甚至摳進了劍鞘的桑綢裡。眼前的場景像一把尖刀,刺破了他的記憶——寒梅穀的雪地裡,李雪梅為了護兩個被黑山軍追殺的孩童,硬生生替趙雄擋了三柄刀,鮮血染紅了她懷裡的梅花繡帕;趙家坳的村口,被西涼兵劫掠後的茅屋還在冒煙,地上躺著老人和孩子的屍體……這些畫麵在他腦海裡翻滾,讓他的胸口像塞了團火,燒得他渾身發抖。
他摸了摸懷裡的梅花玉佩,玉上的白梅被體溫焐得溫熱,仿佛能感受到李雪梅臨終前的眼神——那是期盼,是囑托,是“護好百姓”的執念。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怒火,聲音冷得像林子裡的冰棱:“公明、文謙。”
徐晃和樂進立刻湊過來,等著他下令。
“公明帶一百人從左側包抄,截住糧車隊伍的後隊,彆讓步兵跑了;文謙帶一百人從右側繞過去,控製前隊的騎兵,留活口,問清楚汜水關的布防。”呂子戎的目光掃過囚車,語氣堅定,“我帶一百人直取徐能,先救那些女子。記住,儘量不殺降兵,他們中很多是被強征的百姓,但要是有人敢反抗,格殺勿論!”
“明白!”兩人齊聲應道,轉身悄悄召集士兵。三百騎兵分成三隊,像三道黑影,鑽進了黑鬆林的深處,隻留下踏雪在臥牛石旁刨著積雪,等著主人的號令。
很快,徐能的隊伍走到了黑鬆林的正中央——這裡是林最密、最窄的地方,糧車隻能排成一列通過。徐能騎在一匹黑馬背上,頭戴一頂生鏽的鐵盔,盔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半張臉,隻露出滿是胡茬的下巴;身披一件沾滿油汙的鱗甲,甲葉間嵌著泥和雪,胸前的護心鏡上留著一道深凹的斧痕,是去年和鮑信麾下將領交手時留下的;他手裡提著那柄標誌性的開山斧,斧刃上沾著暗紅色的汙漬,不知是血還是乾涸的泥,斧柄上纏著防滑的麻布,被他握得發亮。此刻他正眯著眼打哈欠,嘴角掛著笑,顯然還在回味昨晚劫掠來的酒肉,對周圍的殺機毫無察覺。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就是現在!”呂子戎大喝一聲,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踏雪如一道白色的閃電,衝破鬆枝的遮擋,直撲囚車方向。身後的一百名騎兵緊隨其後,馬蹄聲震得鬆枝上的冰棱紛紛落下,像一場小型的冰雨。
“敵襲!”前隊的騎兵驚呼一聲,剛要拔槍,呂子戎已衝到近前。他右手持劍,左手按在馬鞍上,身形一矮,避開刺來的長槍,青鋒劍順勢上挑,“噗”的一聲,挑飛了那士兵的手腕。士兵慘叫著摔下馬,在雪地裡滾了幾圈,手腕的傷口噴出血,很快就染紅了周圍的雪,凍成了暗紅色的冰。
囚車旁的幾個士兵見狀,紛紛抄起兵器圍上來。一個士兵舉著長刀直劈呂子戎的頭頂,呂子戎不慌不忙,使出“影匿瑬心舞”的“柳絮沾”,身形一晃,像片被風吹動的落葉,繞到士兵身後,劍鞘輕輕一敲他的後腦,士兵“咚”的一聲暈了過去。另一個士兵舉著長槍直刺馬腹,呂子戎左腳尖點馬鐙,身形騰空而起,青鋒劍下劈,斬斷了槍杆,再一腳踹在士兵的胸口,士兵倒退幾步,撞在囚車上,口吐鮮血。
不到片刻,圍在囚車旁的十幾個士兵就都被解決了。呂子戎勒住馬,翻身跳下,抽出腰間的匕首——這是趙雄送他的,刀柄纏著桑綢,刀刃鋒利——幾下就斬斷了囚車的鐵鏈。“彆怕,我們是討董聯軍,來救你們了!”他說著,脫下自己的披風,裹在一個凍得瑟瑟發抖的小女孩身上。那女孩看起來隻有七八歲,臉上留著一個清晰的巴掌印,眼神怯生生的,卻緊緊抓住了呂子戎的衣角。
“何人敢傷我部下?”一個粗啞的聲音突然炸響,徐能催馬衝了過來,黑馬的蹄子踏過積雪,濺起一片片雪霧。他看到倒在地上的士兵和被打開的囚車,滿臉橫肉擰在一起,眼神凶狠得像頭被激怒的餓狼,手裡的開山斧直指呂子戎:“哪裡來的野小子,敢管老子的閒事?活膩歪了?”
呂子戎站起身,青鋒劍斜指地麵,劍尖上的雪水滴落在地上,瞬間凍結成冰。他的眼神冷得像冰,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我乃曹營呂子戎。你護糧就護糧,竟敢劫掠百姓,殘害女子,今日我定要取你狗命,為那些被你害死的百姓報仇!”
“報仇?”徐能哈哈大笑,笑聲震得鬆枝上的冰棱紛紛落下,砸在雪地上“啪啪”作響,“就憑你?老子在洛陽殺過的流民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連鮑信的人都不敢惹我,你一個無名小輩也敢狂言?看斧!”
說罷,他催馬揮斧,直劈呂子戎頭頂——這一斧力道十足,斧風呼嘯,竟把周圍的積雪都刮了起來,形成一道白色的旋風,連旁邊的囚車都被吹得晃動了一下。這是他的慣用招式“開山式”,專靠蠻力壓製對手,尋常將領根本接不住。
呂子戎不慌不忙,左腳尖點地,使出“影匿”身法的“踏雪無痕”,身形如柳絮般向後飄出三尺,恰好避開斧鋒。同時青鋒劍斜挑,劍尖“叮”地一聲,精準地點在斧刃的側麵。徐能隻覺得手腕一麻,一股巧勁順著斧柄傳來,開山斧竟被挑得偏了半寸,劈在地上,濺起一片雪泥,在地上砸出一個淺坑。
“好巧勁!”徐能吃了一驚,隨即怒火更盛——他自恃力大無窮,在西涼軍中從沒被人用巧勁戲耍過。他再次揮斧,這次卻改變了招式,斧刃橫掃,直取呂子戎的腰間,想逼他硬接:“小子,有本事彆躲!跟老子硬拚一場!”
呂子戎依舊以巧勁應對,“影匿瑬心舞”的招式輪番使出:“溪流繞”讓開山斧順著劍鞘滑開,借力卸去力道;“梅枝擋”用劍杆輕磕斧柄,打亂徐能的節奏;“蠶絲纏”則用劍尖纏住斧刃,輕輕一引,讓徐能的攻勢落空。青鋒劍在斧影中穿梭,像一條靈活的蛇,始終不與徐能硬拚力氣,隻在他招式間隙尋找破綻。
二十回合後,徐能的額頭滲出了冷汗,順著胡茬往下滴,呼吸也粗重起來,像拉風箱一樣。他的力氣雖大,卻始終碰不到呂子戎的衣角,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渾身的力氣都用錯了地方,心裡的火氣越來越大,招式也變得越來越亂。
“小子,你敢不敢跟老子正麵打?”徐能怒吼著,使出了自己的絕招“力劈華山”——開山斧高高舉起,斧刃映著雪光,閃著森寒的光,他雙腿蹬緊馬鐙,全身力氣都灌注在斧上,直劈呂子戎的心口。這一擊毫無留手,若是被劈中,定會連人帶甲劈成兩半。
呂子戎知道時機已到。他深吸一口氣,腳下踩著“影匿”身法的九宮步,突然欺身而上,避開斧刃的鋒芒,同時青鋒劍如寒梅吐蕊般刺出,正是“影匿瑬心舞”的殺招“梅蕊初綻”。這一招看似輕柔,實則快如閃電,劍尖精準地避開徐能的鎧甲縫隙,直取他的咽喉。
徐能大驚失色,想躲已來不及,隻能眼睜睜看著劍尖刺入自己的咽喉。鮮血噴濺而出,落在雪地上,瞬間染紅了一片,像綻開了一朵妖異的紅梅。他悶哼一聲,手裡的開山斧“當”地一聲掉在地上,身體從馬背上摔下來,抽搐了幾下,就沒了聲息。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將軍!”周猛和吳烈見狀,怒吼著衝了過來。周猛手持長槍,催馬直刺呂子戎的後心——他的“霸王槍”果然厲害,槍尖帶著破空的“嗚嗚”聲,像毒蛇吐信,直取要害。吳烈則揮舞著長刀,從側麵砍來,刀勢刁鑽,專砍呂子戎的馬腿,想讓他落馬。
呂子戎絲毫不慌,翻身跳上踏雪,青鋒劍同時應對兩人。他先是側身避開周猛的長槍,右手持劍,左手抓住槍杆,輕輕一擰,周猛隻覺得手腕一麻,長槍險些脫手。同時他左腿一踢,踏雪會意,揚起後蹄,踢向吳烈的馬頭。吳烈連忙勒馬避開,刀法頓時亂了節奏。
“就這點本事?”呂子戎冷笑一聲,突然使出“蠶絲纏竹”,青鋒劍纏住周猛的槍杆,輕輕一拉。周猛隻覺得一股巧勁傳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他剛要穩住,呂子戎已鬆開劍,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周猛慘叫一聲,摔下馬背,被隨後趕來的親兵按住,用繩索捆了起來。
吳烈見周猛被俘,心裡一慌,轉身想跑。呂子戎催馬追上,青鋒劍直指他的後心:“站住!再跑就殺了你!”吳烈渾身一顫,不敢再動,扔掉長刀,跪倒在地,束手就擒。
此時,徐晃和樂進也已控製了糧車和步兵。徐晃的人把糧車圍成一圈,正在清點糧食——裡麵裝的都是小米、麥粉,還有一些臘肉,足夠聯軍吃半個月;樂進的人則把降兵集中起來,有二十多個是被強征的百姓,樂進當場放了他們,讓他們自行回家,剩下的十幾個西涼兵則被捆了起來,等著帶回大營審問。
幾個士兵正把棉衣和乾糧分發給那些女子,幫她們梳理淩亂的頭發。一個年長的女子走到呂子戎麵前,“噗通”一聲跪下,淚如雨下:“多謝將軍救命之恩!徐能這畜生,從洛陽劫掠了我們二十三個姐妹,說是要獻給董卓做侍女。路上有三個姐妹不肯屈服,被他一刀一個砍死,扔到了雪地裡……還有兩個姐妹被他們糟蹋了,現在還躺在囚車裡起不來……”
呂子戎連忙扶起她,聲音沉而有力:“彆怕,都過去了。”他命親兵找來幾輛空馬車,讓女子們坐上去,又讓醫官過來給受傷的女子包紮,“我會派五十名騎兵護送你們回聯軍大營,那裡有暖帳、熱湯,醫官會好好照顧你們。”
女子們紛紛道謝,那個被呂子戎裹上披風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拉了拉他的衣角,遞給他一朵用雪捏的梅花——花瓣捏得歪歪扭扭,卻很用心,上麵還沾著她的體溫。呂子戎接過雪梅,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卻暖得他心口發顫。他摸了摸懷裡的梅花玉佩,輕聲道:“大嫂,你看,我們又救了一些百姓。你和大哥的心願,我會一直記著,一直做下去。”
夕陽西下,餘暉透過黑鬆林的枝椏,灑在雪地上,泛起一片金色的光,把馬蹄印、車轍印都染成了暖色。呂子戎翻身上馬,揮手道:“出發!回營!”三百騎兵押著糧車,護送著載有女子的馬車,浩浩蕩蕩地向聯軍大營駛去。馬蹄聲踏過積雪,留下一串深深的蹄印,像在寒冬的大地上,刻下了一道永不磨滅的“護民”印記。
喜歡夢動三國請大家收藏:()夢動三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