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三日,三隊斥候幾乎是同時撞開聯軍大營的轅門,馬蹄踏碎營門前的薄冰,濺起的冰碴子打在甲胄上“劈啪”作響。為首的斥候滿臉煙塵,甲胄的護心鏡被熏得發黑,邊緣還掛著焦糊的布片,他滾下馬背,撲到曹操帳前,聲音帶著哭腔,連氣都喘不勻:“主公!大事不好!董卓見呂布兵敗汜水關,竟下令……下令焚燒洛陽宮殿,還要脅迫獻帝和百官西遷長安!城裡的百姓……百姓被西涼兵像趕牲口一樣往西趕!”
曹操猛地從案後站起來,青釭劍的劍鞘撞在案角的討董檄文上,將竹簡撞得散落一地。檄文上“誅除凶暴,匡扶漢室”八個字,在燭火下泛著冷光,與斥候的話形成刺目的對比。他抓起案上的貂裘披風,胡亂裹在身上,對帳外吼道:“典韋!許褚!備馬!子戎,隨我去洛陽!”
呂子戎翻身上馬時,指尖還在不受控製地發抖。他想起去年在寒梅穀,趙雄曾捧著一本殘破的《兩京賦》,對他說洛陽的繁華:“洛水穿城,宮闕連綿,朱雀大街上的酒肆從早開到晚,胡姬的琵琶聲能飄出三裡地。到了上元節,燈樓比城牆還高,百姓擠在街邊看舞龍,連孩童手裡都攥著糖人。”可此刻,遠遠望去,那片承載著千年繁華的土地,竟成了一片翻滾的火海。
衝天的火光染紅了半邊天,濃煙像一條黑色的巨蟒,纏在邙山的半山腰,裹著焦糊味和皮肉燒焦的惡臭,飄出幾十裡遠。馬蹄揚起的雪沫子沾了火星,落在馬鬃上,燙得馬匹不安地刨著蹄子。呂子戎抬手抹了把臉,指尖沾到的雪都是熱的,像剛從火裡撈出來的。
洛陽城的東門早已不複存在,隻剩下燒塌的城門樓,焦黑的梁木斜插在雪地裡,像一具具扭曲的骸骨。流民擠在斷牆下,老的抱著凍僵的孩子哭,年輕的女子把臉埋在膝蓋裡,肩膀抖得像風中的落葉。西涼兵騎著高頭大馬在人群裡穿梭,手裡的皮鞭像毒蛇的信子,抽在人身上“啪”的一聲脆響,伴隨著他們的獰笑:“快點!再磨蹭就砍了你們喂狗!董太師說了,誰不走,就燒了誰的房子!”
一個白發老婦人抱著五六歲的孫女,跪在雪地裡磕頭:“將軍行行好,我孫女凍得走不動了,求你們讓我們歇一會兒吧!”話音未落,一個西涼兵就從馬上踹下來,老婦人像個破布娃娃一樣摔在地上,孫女從她懷裡滾出來,哭聲撕心裂肺。西涼兵獰笑著舉起刀,刀光在火光下閃著冷芒——
“住手!”呂子戎嘶吼著,翻身下馬,踩著“影匿”身法的“踏雪無痕”,身形像一道白影衝過去。他沒拔劍,而是攥緊劍鞘,狠狠砸在西涼兵的手腕上。“哢嚓”一聲脆響,西涼兵的手腕應聲折斷,刀“當”地掉在地上。呂子戎反手將劍鞘頂在他的咽喉上,劍尖的寒氣透過鞘壁傳過去,聲音冷得像冰:“滾!再敢動百姓一根手指頭,我擰斷你的脖子!”
西涼兵嚇得臉都白了,連滾帶爬地跑回隊伍裡。呂子戎扶起老婦人,把孩子抱進她懷裡,從懷裡摸出半塊麥餅——那是早上分糧時留的,還帶著體溫。“快往東邊跑,聯軍在城郊接應你們!”他指著曹操的方向,那裡已經豎起了“曹”字大旗,士兵們正往這邊衝。
“畜生!這群殺千刀的畜生!”張飛的怒吼突然從旁邊傳來。呂子戎轉頭,見劉備三人牽著馬站在斷牆的陰影裡,張飛握著丈八蛇矛的手青筋暴起,矛尖都快被他捏斷了,要衝上去殺西涼兵,卻被劉備死死拉住。“三弟,不可!”劉備的聲音發顫,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西涼兵有上千人,我們隻有三人,衝上去不僅救不了人,還會被他們圍住,到時候連傳遞消息的人都沒有!”
關羽站在一旁,丹鳳眼緊閉,左手按在青龍偃月刀的刀柄上,指節發白。他的綠巾上沾了點火星,是剛才風刮過來的,卻渾然不覺——他何嘗不想動手?可劉備說得對,他們勢單力薄,貿然出手隻會連累更多流民。直到一個西涼兵搶了一個女子的發髻,把金簪揣進懷裡,女子哭喊著去搶,被他一腳踹倒,關羽才猛地睜開眼,刀鞘在馬腹上“當”地一響,卻終究還是忍住了。
呂子戎看著他們,又看了看城門口越來越多的流民,突然握緊青鋒劍,對曹操道:“主公,我去城裡探探情況,順便再救些百姓出來!您帶著典韋、許褚守住東門,接應我!”曹操點頭,抽出青釭劍,劍刃映著火光,亮得刺眼:“小心徐榮!斥候說他率了五千兵在城裡清剿,專殺反抗的百姓!”
呂子戎應了一聲,轉身衝進洛陽城。剛繞過燒塌的朱雀牌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就撲麵而來,壓過了焦糊味。他踩著殘垣斷壁往前走,腳下的石板被燒得開裂,時不時能踢到燒焦的孩童玩具——一個木頭做的小木馬,馬腿已經燒斷了,上麵還沾著點紅色的絲線,像是孩子的圍巾。
太和殿的方向火光最盛,琉璃瓦已經燒化了,順著屋簷往下淌,像一條條金色的眼淚。幾個西涼兵正圍著一個年輕女子,扯她的羅裙,女子的丈夫躺在旁邊,胸口插著一把刀,手裡還攥著一把鐵匠錘——想來是個工匠,為了護妻子反抗被殺。“放開我!”女子的哭聲像小貓一樣微弱,卻還在掙紮,西涼兵笑得更凶了:“彆掙紮了,董太師說了,洛陽的女子都是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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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她!”呂子戎的聲音冷得像冰。西涼兵們轉過頭,見隻有他一個人,頓時哄笑起來:“哪裡來的野小子,也敢管爺爺的閒事?”一個滿臉橫肉的士兵提著環首刀衝過來,刀風帶著焦糊味,直劈呂子戎的頭頂——他以為這隻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
可呂子戎沒有躲閃。他第一次覺得,趙雄教他的“影匿瑬心舞”那些巧勁招式不夠用了。此刻他要的不是製敵,是殺人——殺這些披著人皮的畜生!他踩著“踏雪無痕”的步法,身體像一道殘影,從那士兵身側掠過,青鋒劍出鞘的聲音輕得像歎息,劍尖貼著他的咽喉劃過。士兵的笑聲戛然而止,鮮血噴濺在焦黑的宮牆上,像開了一朵淒厲的紅梅。
其他四個西涼兵愣了愣,隨即怒吼著圍上來,刀光劍影瞬間將呂子戎籠罩。呂子戎不慌不忙,青鋒劍在他手中舞成一團冷光:“梅蕊初綻”直刺一人的咽喉,劍尖精準地挑斷他的氣管;“溪流繞石”側身避開另一人的刀,劍鞘貼著刀身滑過,借力將他掀翻在地;“裂玉穿雲”反手一劈,劍刃砍在第三人的手腕上,鮮血噴了滿地。他的劍法依舊靈巧,卻多了從未有過的狠厲,每一招都精準地指向要害,沒有絲毫留手——這些人,不配他留手。
不過片刻,五個西涼兵就都倒在了地上,喉嚨或心口插著青鋒劍,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呂子戎收劍入鞘時,手竟沒有抖。他走到女子身邊,脫下自己的披風裹在她身上——披風上還沾著雪,卻比她單薄的羅裙暖和。“快往東門跑,那裡有聯軍接應。”他聲音放得很柔,和剛才殺人時判若兩人。女子哆哆嗦嗦地站起來,對著他磕了個頭,踉蹌著往東門跑,跑兩步還回頭望一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得救了。
呂子戎繼續往城裡走,越往深處,慘狀越甚。一個巷子裡,兩個西涼兵正對著一具女子的屍體施暴,屍體已經凍僵了,臉上還帶著驚恐的表情;街角的酒肆裡,幾個士兵抱著搶來的金銀器皿,喝著從百姓家裡搜來的酒,地上躺著店主的屍體,手裡還攥著賬本,上麵記著“欠張記米鋪五鬥米”;更遠處的邙山皇陵方向,傳來鐵鍬挖地的“叮叮”聲,十幾個士兵正掘開漢桓帝的陵墓,把裡麵的玉璧、金縷玉衣往馬車上搬,一個老太監試圖阻攔,被他們一腳踹進墓裡,用土活埋了。
“這群畜生!”呂子戎咬碎了牙,牙齦都滲出血來。他剛要衝過去,就看見一個西涼兵抓起巷子裡的嬰兒——那是剛才被踹倒的老婦人的孫女,不知怎麼滾到了這裡——獰笑著要用刀挑。呂子戎再也忍不住,再次拔出青鋒劍,“影匿”身法施展到極致,像一陣風掠過巷口,青鋒劍閃過一道冷光,那士兵的頭“咕嚕”一聲滾落在雪地裡,鮮血噴了嬰兒一身。
呂子戎趕緊抱起嬰兒,用披風裹好,嬰兒嚇得沒了哭聲,隻是睜著大眼睛看著他。他摸了摸嬰兒的臉,凍得像冰,趕緊把她貼在自己懷裡,用體溫暖著。剛要走,又聽見酒肆裡傳來“砰”的摔杯聲,伴隨著士兵的狂笑:“這洛陽的酒就是好!等搶完了,再燒了這破地方,讓曹操他們來撿灰!”
呂子戎眼神一冷,悄無聲息地摸過去。門口的哨兵正靠在柱子上打盹,嘴裡還哼著西涼的小調。呂子戎劍鞘一敲,哨兵“咚”地倒在地上,暈了過去。他衝進去時,四個醉醺醺的士兵還沒反應過來,青鋒劍連續刺出,“噗噗”四聲,四人都倒在了血泊中,手裡還攥著酒杯。
洛陽的火,漫進了呂子戎的眼中,燒得他心口發疼。他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嬰兒,又摸了摸腰間的青鋒劍——劍刃上的血順著劍鞘滴在地上,很快凍結成暗紅色的冰,像一顆顆凝固的淚。他踩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踏在殘垣斷壁的廢墟上,耳邊全是哭聲、嗚咽聲、烈火炙烤的劈啪聲,可他的眼神卻越來越堅定——隻要他還握著劍,就不能讓這些畜生再傷害一個百姓。
他又救了幾個躲在水缸裡的孩子——最大的不過八歲,最小的才三歲,抱著一起發抖;扶著一個斷了腿的老人往東門走,老人是個木匠,腿是被西涼兵用斧頭砍傷的,手裡還攥著一把沒做完的木梳,說是要給孫女做的生日禮物。
路過太尉府的假山時,突然聽見一陣馬蹄聲,越來越近。呂子戎趕緊把老人和孩子藏進假山的石洞裡,用乾草遮住洞口,自己則貼著假山的陰影,探出頭去看。隻見徐榮騎著一匹黑馬,提著一把偃月刀,刀上還沾著血,身後跟著一隊騎兵,每個騎兵的馬背上都馱著搶來的財寶,有玉璧、金器,還有幾卷畫軸,顯然是從宮裡搜來的。
“董太師有令,”徐榮的聲音像磨過的鐵,帶著殘忍的冷意,對身邊的副將道,“洛陽的百姓一個都不能留,男的殺了,女的擄走,宮殿燒乾淨,陵墓掘空!讓袁紹、曹操那些諸侯來了,隻撿一堆灰!”
副將哈巴狗似的點頭,臉上滿是諂媚:“將軍放心!城裡的百姓快殺完了,剩下的都往西邊趕了,過了滎陽就沒人能活!到時候長安就是太師的天下,您就是開國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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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榮冷笑一聲,勒轉馬頭,往城西走去。呂子戎握緊青鋒劍,指節都泛白了——他真想衝出去,用“梅蕊初綻”刺穿徐榮的咽喉,可石洞裡的老人和孩子還在發抖,他硬生生忍住了。他知道,現在殺了徐榮,隻會引來更多西涼兵,到時候老人和孩子都活不了。
等徐榮的隊伍走遠了,呂子戎才從假山後出來,扶著老人,抱著嬰兒,繼續往東門走。這時,懷裡的梅花玉佩突然硌了他一下——那是李雪梅臨終前給他的,玉上的白梅紋路貼著心口,像李雪梅的手在摸他的臉。他忽然想起李雪梅說的話:“子戎,劍不是用來殺人的,是用來護人的。殺人隻是手段,讓活著的人有生路,才是目的。”
他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嬰兒,又看了看身邊的孩子和老人,心裡的戾氣漸漸散了些。對,他要做的不隻是殺惡賊,還要把這些百姓護到安全的地方,給他們一條生路。
回到東門時,曹操正指揮士兵給流民分糧,典韋、許褚站在他身邊,手裡握著兵器,警惕地盯著西邊的方向。孫堅也帶著人來了,他的古錠刀插在雪地裡,正幫著醫官給一個受傷的流民包紮腿傷——那流民的腿和木匠老人一樣,也是被西涼兵砍傷的。
見呂子戎抱著嬰兒、扶著老人回來,身上沾著血,曹操趕緊迎上來:“子戎,你沒事吧?城裡情況怎麼樣?”
呂子戎把嬰兒遞給一個正在喂奶的婦人,又扶著老人坐在火堆旁,才沉聲道:“城裡已經成了煉獄。太和殿、長樂宮都燒沒了,西涼兵在殺人、搶財寶,還在掘皇陵。徐榮帶著五千兵在城西清剿,估計很快就要押著百姓往西遷了。”
“董卓老賊!”孫堅氣得一拳砸在城牆上,震得積雪簌簌落下,“竟如此喪心病狂!孟德公,我們不能讓他就這麼走了!滎陽是他西遷的必經之路,我們聯合諸侯,在滎陽設伏,定能截住他,救回獻帝和百姓!”
曹操點頭,立刻讓人去召集諸侯。可沒過多久,去傳令的親兵就灰頭土臉地回來了,手裡的傳令符都皺了:“主公,袁紹說他麾下將士剛和呂布交手,疲憊不堪,需要休整,不能出兵;袁術說糧車不夠,要先回南陽運糧,還說‘沒有糧,打什麼仗’;韓馥說冀州有公孫瓚作亂,他要立刻回去鎮守;孔融說北海黃巾餘黨又起,他也得撤軍……”
曹操氣得渾身發抖,青釭劍的劍柄被他攥出了深深的手印。他看著城門口的流民——老的在哭,小的在鬨,受傷的人躺在雪地裡呻吟,而那些諸侯,卻還在為了地盤、糧草斤斤計較。
“主公,”呂子戎走上前,聲音很沉,卻帶著堅定,“諸侯靠不住,我們自己去。哪怕隻有我們一軍,也要攔住董卓。就算不能殺了他,也要救回一些百姓,不能讓他把洛陽的人都擄去長安受苦。”
曹操抬頭看著呂子戎,又看了看身邊的典韋、許褚,還有孫堅——他們的眼裡都帶著同樣的堅定。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憤怒和失望,拍了拍呂子戎的肩膀,聲音像雪地裡的驚雷:“好!子戎,你率三百騎兵為先鋒,探路搭橋;孫堅兄弟,你率江東兵殿後,保護流民;典韋、許褚,隨我率中軍跟進!明日一早,拔營進軍滎陽!”
夜色漸濃,洛陽的火光依舊衝天,映得每個人的臉上都泛著紅光,分不清是火光還是血氣。呂子戎站在東門旁的斷牆上,青鋒劍上的血已經凝固,他望著城西的方向,懷裡的梅花玉佩貼著心口,暖得發沉。他心裡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攔住董卓,一定要讓這“血色洛陽”的悲劇,不再重演;一定要護住這些百姓,給他們一條生路。
風還在吹,火還在燒,可他的腳步,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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