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年夏·長安城外)
棗紅馬的蹄子踏在官道上,濺起的塵土混著未乾的血漬,在午後的陽光下泛著暗紅。呂子戎伏在馬背上,左手虎口緊扣韁繩,右手按在腰間鐵劍的桑綢劍鞘上——那桑綢是呂莫言用廬江特產的桑蠶絲織的,經緯間纏著一縷微弱的氣勁,是莫言臨彆時渡給他的,此刻正隨著他的呼吸輕輕流轉,勉強壓下了沿途撲麵而來的血腥氣。
“子戎兄,氣要沉在丹田,彆跟著馬蹄晃。”記憶裡,呂莫言握著他的手調整槍姿,棗木槍尖挑著一片梨花,“不管是騎馬還是練槍,心穩了,手才穩——護民也一樣,慌了就會錯殺。”他深吸一口氣,運轉起《寒山劍譜》的心法,一縷清涼的氣勁順著脊椎遊走,耳邊的風聲頓時清晰起來:不再是單純的呼嘯,而是混著孩童的啼哭、婦人的哭喊,還有金鐵交鳴的脆響,像無數根針,紮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馬蹄突然猛地一踉蹌,險些栽倒。呂子戎猛地勒緊韁繩,棗紅馬人立而起,前蹄刨著地麵,嘶鳴聲裡滿是驚懼——前方兩裡開外,長安西城門的輪廓在夕陽下被染成了赭紅色,像一塊燒紅的烙鐵,而城門處湧動的灰黑色人影,正像螞蟻般湧進城內,城頭的“漢”字旗早已被砍倒,取而代之的是一麵沒有標識的黑旗。
“董卓都死了,怎麼還在打?”他心裡一沉,拍馬往前衝。近了才看清,那些灰黑色人影是穿涼州兵鎧甲的亂兵,他們舉著環首刀驅趕百姓,地上的血跡被馬蹄踏成了暗紅色的泥漿,混著破碎的繈褓、孩童的鞋履,鋪得像一條絕望的血路。一個老婦人抱著死去的孫子坐在路邊,眼神空洞,涼州兵路過時,一腳踢翻了她懷裡的屍體,罵罵咧咧地揚長而去。
“王允老賊!快出來受死!”一聲暴喝從城內炸開,震得空氣都在顫,緊接著“轟”的一聲巨響,西城門的城樓塌了一角,煙塵滾滾而上,遮得夕陽都暗了幾分,連天上的烏鴉都驚得四散飛逃。呂子戎正要催馬衝進去,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道白色身影從煙塵裡躍出——頭戴三叉束發紫金冠,身披西川紅棉百花袍,手裡的方天畫戟舞得如漫天飛雪,戟尖帶起的勁風竟將周圍的煙塵都掃開了半圈。十幾個涼州兵圍上去,被他一戟一個挑飛,戟尖滴落的血珠落在灰土裡,像寒冬裡驟然綻開的紅梅。
“呂布!”呂子戎脫口而出。汜水關夜鬥的場景瞬間湧上心頭——當時呂布月下賞梅,腰間佩著萱草玉墜,方天畫戟雖猛,卻留了三分情麵,如今身陷重圍,那身紅棉袍的下擺已被血浸成了深褐色,眼神裡的狠厲,比當年多了十倍不止。
就在這時,三個涼州兵繞到呂布身後,借著煙塵的掩護,三杆長槍同時刺向他的後心——槍尖閃著寒光,顯然是淬過毒的。呂子戎瞳孔驟縮,丹田氣勁猛地一提,棗紅馬似是感應到他的急迫,長嘶一聲,四蹄翻飛,竟比尋常快了半倍。他右手抽出鐵劍,借著馬速使出“影匿瑬心舞”的“撩劍式”,手腕輕輕一旋,劍鞘斜挑,精準地撞在三根槍杆的關節處。“當”的一聲脆響,長槍被挑得偏了方向,其中一杆甚至反過來刺向了旁邊的涼州兵。
呂布猛地回頭,見是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讚許:“又是你!汜水關夜鬥的那個劍客?來得正好!”方天畫戟橫掃一周,帶起的勁風將圍上來的兵卒逼退三尺,他勒馬到呂子戎身邊,聲音壓得極低,氣勁凝而不散,隻有兩人能聽見:“貂蟬還在王允府中,我得去皇宮救義父,你幫我護她出城!”他抬手指了指城內東側的街巷,“順著那條青石板路走,第三個拐角就是王允府,記住,用巧勁,彆硬拚——貂蟬若有閃失,我唯你是問!”
呂子戎剛要應聲,就見巷子裡衝出一個素衣女子,身後跟著五個涼州兵,為首的校尉滿臉橫肉,舉著刀喝罵:“貂蟬小賤人,郭將軍讓你去陪酒,還敢跑?”女子腳步踉蹌,卻死死攥著手裡的錦囊,錦囊上繡著一朵寒梅,正是貂蟬。
“貂蟬姑娘!”呂布怒吼一聲,丹田氣勁灌注於方天畫戟,手臂一揚,那柄沉重的戟竟像箭一樣飛了出去,精準地刺穿了校尉的咽喉。校尉慘叫一聲,倒地而亡,其餘四個士兵嚇得後退半步,臉色慘白。“子戎兄,拜托了!”呂布雙腿夾了夾馬腹,赤兔馬長嘶一聲,如一道紅色閃電,朝著皇宮的方向衝去,方天畫戟在他手中舞得密不透風,硬生生在亂兵中劈開一條血路。
呂子戎催馬擋在貂蟬身前,鐵劍直指剩下的四個涼州兵:“放她走!”士兵們對視一眼,獰笑著圍上來:“哪來的野小子,也敢管郭將軍的事?”為首的矮個士兵舉刀劈向他的頭頂,刀風淩厲,顯然是練過幾年刀法的。呂子戎側身避開,鐵劍斜削,挑向對方的手腕——這是“影匿”的巧勁,本想卸了他的刀,卻沒料到這鐵劍是離開廬江後在集市上買的劣質貨,“哢嚓”一聲,劍刃竟從中間崩斷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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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破劍還敢逞能!”矮個士兵笑得更狂,揮刀又劈了過來,另外三個士兵也舉槍刺向貂蟬。呂子戎心裡一急,左手鬆開韁繩,丹田氣勁順著手臂灌注到背後的棗木槍上,槍杆微微震顫,發出“嗡”的一聲輕響——那是呂莫言臨彆時贈予的,槍杆是用廬江百年棗木製成的,堅硬如鐵,槍杆上“落英”二字的刻痕裡,還殘留著莫言渡給他的氣勁。
他深吸一口氣,側身避開刺來的長槍,棗木槍猛地紮出——雖不及莫言那般精準,卻也紮中了士兵的肩甲,借著對方後退的力道,槍杆一旋,使出“落英廿二式”的“流字訣”半招,槍尖帶起的勁風卷得另一個士兵睜不開眼。“子戎兄,槍不是劍,彆用劈砍的勁!要順著對方的力走!”莫言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他立刻調整氣勁,槍尖不再硬撞,而是順著矮個士兵的刀勢輕輕一帶,竟把那柄環首刀挑飛了出去,“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貂蟬看得目瞪口呆,趁士兵們慌亂,拉了拉他的衣袖,氣聲說:“壯士,往這邊走,王允府後牆有密道,是義父早年挖的,隻有我知道在哪!”呂子戎點頭,棗木槍橫在身前,護著貂蟬往街巷深處退。剩下的兩個士兵還想追,他回身一記“合字訣”的半招——雖沒練過完整招式,卻憑著劍招的底子,槍杆橫掃,帶起的氣勁逼得兩人不敢上前。
穿過兩條濃煙滾滾的街道,沿途儘是殘垣斷壁:灰色的瓦片碎在地上,紅色的血跡濺在斑駁的城牆上,凝結成了黑紫色的痂;幾隻烏鴉落在燒焦的房梁上,“呱呱”地叫著,啄食著地上的殘肉,像是在為死去的人送葬。貂蟬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被涼州兵包圍的宅院:“那就是王允府!義父還在門樓上!”
呂子戎抬頭望去,王允府的門樓上,白發蒼蒼的王允身穿朝服,手裡舉著一卷明黃色的詔書,丹田氣勁灌注於聲,對著下麵的涼州兵怒斥:“李傕、郭汜逆賊!董卓已死,爾等不思悔改,還敢叛亂弑君,他日必遭天打雷劈!”他的聲音雖老,卻中氣十足,連遠處的亂兵都聽得一清二楚。
“老東西,死到臨頭還嘴硬!”李傕的副將舉著刀大喊,“再不下來投降,老子就放火燒了你的府第,把你滿門抄斬!”
王允冷笑一聲,把詔書緊緊攥在手裡,眼神決絕:“老夫身為漢臣,食漢祿,忠漢主,寧死不降!”話音剛落,他突然縱身跳下城樓——呂子戎和貂蟬都驚呆了,眼睜睜看著老人像一片枯葉般落下,“嘭”的一聲撞在門前的石獅子上,鮮血瞬間染紅了雪白的胡須,也染紅了那卷寫著“赦免天下”的詔書。
“義父!”貂蟬尖叫著就要衝過去,呂子戎一把拉住她,氣勁凝於掌心,按住她的肩膀:“姑娘,不能去!他是為了讓你活著才死的!你若出事,他的死就白費了!”他指了指圍上來的涼州兵,“再不走,我們都走不了了!”貂蟬淚水模糊了雙眼,望著王允的屍體,重重地磕了三個頭,額頭都滲出血來,才咬著牙,跟著呂子戎繞到府第後側。
後門的鐵鎖已經生鏽,呂子戎用棗木槍的槍尖撬了半天,才把鎖芯撬斷。剛推開門,就聽見身後傳來呐喊:“抓住貂蟬!彆讓她跑了!”他回頭一看,十幾個涼州兵正追過來,為首的正是剛才被他挑飛佩刀的矮個士兵,手裡還多了一把弓箭,箭尖直指貂蟬的後背。
“你先走!我斷後!”呂子戎把貂蟬推進門內,棗木槍橫在門口,丹田氣勁全力運轉,槍杆上的“落英”二字竟泛出了微弱的青光。士兵們衝上來,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莫言教他的槍招突然清晰起來:“‘流字訣’避實擊虛,‘合字訣’以眾為一,‘落字訣’收勢護己——落英廿二式,以柔克剛,護己護人……”
他猛地睜開眼,棗木槍舞得像梨花紛飛,不再是剛才的生澀半招,而是連貫的“流”“合”“落”三訣銜接——槍尖避開刀槍,專挑士兵的手腕、腳踝,雖不傷人命,卻能讓他們瞬間失去戰鬥力。矮個士兵拉弓射箭,他槍尖一挑,竟把箭杆挑得轉了個圈,反過來射向對方的膝蓋,嚇得那士兵連連後退。
“快走!密道在花園的梨樹下!石板上有個梅花印記!”貂蟬在門內大喊。呂子戎點點頭,虛晃一槍,槍尖掃向士兵的眼睛,趁他們躲閃的間隙,轉身跳進後門,迅速鎖上鐵門,還用棗木槍杠住了門閂。他靠著門板喘著氣,摸了摸棗木槍上的“落英”二字,槍杆上的青光漸漸散去,心裡滿是感激:“莫言兄,幸好有你這杆槍,有你教的招。”
貂蟬拉著他穿過荒蕪的花園,園子裡的梨樹大多已被砍倒,隻剩下一棵老梨樹還立在牆角,樹乾上果然有個梅花形狀的印記。她蹲下身,掀開樹下的石板,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密道入口:“這密道能通到城外的焦黑林,是義父當年為了防備董卓挖的。”她回頭望了一眼門樓上王允的屍體,淚水又湧了出來,“壯士,多謝你。若有機會,我定會報答你。”
呂子戎搖搖頭,率先跳進密道,棗木槍握在手裡,警惕地探路:“先出去再說,外麵的烽火,還沒滅呢。”密道裡漆黑一片,空氣裡滿是黴味,他運轉內功,雙眼微微泛光,看清了腳下的台階。鼻尖似乎又聞到了廬江梨林的花香,耳邊的風聲不再是鬼哭狼嚎,而是莫言教他練槍時的叮囑,是阿梨抱著青鋒劍說“劍叔叔要早點回來”的期盼。
他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護好貂蟬,一定要找到趙雲,一定要讓這亂世裡,多幾處能讓百姓安穩種地、孩子安心練劍的地方——哪怕隻是像廬江流民營那樣的小小角落,哪怕要為此付出再多的力氣,他手裡的棗木槍,也絕不會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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