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年秋·壽張城外)
一、亂世背景·鮑信之殤
192年的秋風裹著黃河灘的沙礫,打在呂子戎的粗布短衫上,帶著未散的硝煙味。他牽著棗紅馬走在往壽張的官道上,丹田氣勁不自覺地運轉起來,勉強擋住了風裡的沙塵。沿途的流民越來越多,三三兩兩坐在路邊,懷裡抱著乾癟的麥餅,低聲議論著最近的戰事:
“聽說了嗎?青州黃巾百萬之眾殺進兗州,劉刺史不聽鮑校尉勸,非要帶著新兵硬拚,結果剛到壽張就中了埋伏,戰死了!”
“可不是嘛!多虧鮑校尉連夜去陳留請了曹操來,可上周在壽張設伏時,為了護曹大人突圍,鮑校尉帶著親兵衝進黃巾陣裡,就再也沒出來……”
呂子戎的心猛地一沉,手裡的馬韁繩攥得更緊了。他早聽說青州黃巾自184年起義後便盤踞山東,如今連家屬算在內足有百萬之眾,所到之處搶糧焚村,實為亂世毒瘤;而鮑信,早年曾隨曹操在陳留起兵討董,是少數不貪地盤、真心認可曹操“安天下”之誌的諸侯。此番曹操能入主兗州,全靠鮑信奔走遊說各郡縣,如今鮑信戰死,於公是兗州失了棟梁,於私是曹操失了摯友,他沒有不哭的道理。
越靠近壽張城,悲戚的氛圍越濃。城外的空地上,臨時搭起的靈堂用粗麻布圍著,十幾杆白幡在風裡飄得像招魂的旗,上麵寫著“鮑公諱信字允誠千古”;地上散落著燒儘的紙錢灰,被風吹得打著旋兒,粘在流民的破鞋上,又被帶進塵土裡。靈堂正中央,立著一尊半人高的木刻人像——那是鮑信,眉眼刻得算不上精致,卻依稀能看出幾分剛毅,嘴角的線條緊繃著,像極了傳聞中“敢為天下先”的模樣。
“曹大人來了!”人群突然騷動起來,紛紛往兩邊退開。呂子戎牽著馬退到路邊的老槐樹下,運轉內功將周圍的喧嘩隔絕幾分,隻見一隊身穿麻衣的士兵簇擁著曹操走來——他褪去了往日的錦袍,頭上纏著白布,手裡捧著一束白菊,步履沉重,往日銳利如鷹的眼神此刻布滿血絲,連腰間的青釭劍都用黑布裹得嚴嚴實實,沒了半分殺氣。
二、靈前哭祭·真意難辨
曹操走到靈堂前,先是對著鮑信的木像深深一揖,腰彎得幾乎貼到地麵,然後單膝跪地,將白菊輕輕放在供桌上。供桌上還擺著鮑信生前用的環首刀、殘破的鎧甲碎片,以及一卷泛黃的討董檄文——那是當年兩人在陳留一起起草的,墨跡都快褪儘了,邊角還留著鮑信修改時的指痕。
“鮑兄啊……”曹操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剛開口,眼眶就紅了,“你還記得嗎?當年在陳留的酒肆裡,你對我說‘天下大亂,非有雄才大略者不能定,袁紹優柔寡斷,袁術妄自尊大,你曹孟德才是能安天下的人’,勸我彆跟著他們蹉跎光陰;後來討董聯軍散了,你又說‘兗州是中原根基,得守住,得安民’,親自去泰山募兵,還把自己的糧田都賣了充軍餉……”他拿起那卷檄文,手指輕輕撫過上麵的字跡,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你說要‘誅國賊、安百姓’,可現在國賊未除,兗州還沒安穩,你怎麼就先走了?”
哭著哭著,曹操突然抬起手,狠狠捶打著地麵,老淚縱橫:“是我沒用!若不是我執意要在壽張設伏,想一舉殲滅黃巾主力,你也不會為了護我,帶著五十個親兵就衝進敵陣!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臨終前‘護好兗州百姓’的囑托!”
靈堂周圍的百姓也跟著抹眼淚,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婆婆拄著拐杖走過來,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糧票,哽咽道:“鮑校尉可是好人啊!去年荒年,我家孫兒快餓死了,是鮑校尉開倉放糧,給了我這張糧票,還說‘老人家放心,有我在,不會讓孩子餓著’……”幾個曾隨鮑信作戰的士兵更是泣不成聲,跪在地上磕著頭:“校尉,曹大人說了,定要為你報仇,定要把黃巾賊趕出去,定要讓兗州百姓過上安穩日子!”
呂子戎站在槐樹下,看著這一幕,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堵著,悶得發慌。他想起在曹營時,偶然聽聞呂伯奢一家被曹操所殺,事後曹操那句“寧我負人,勿人負我”的狠厲;想起自己離開曹營前,看見曹操強征流民充軍,不從者就綁起來扔進糧車的決絕;可眼前的曹操,哭得撕心裂肺,連木像前被風吹亂的紙錢,都親自彎腰一張張撿起來,動作裡滿是珍重,不似作偽。
“他到底是真悲,還是假哭?”呂子戎摸了摸腰間的鐵劍——劍鞘上的桑綢已經磨破了邊,露出裡麵的鐵鞘,像他此刻矛盾的心情。他想起趙雄臨終前說的“辨明主,要看他對百姓的真心,不是對兄弟的情義,兄弟的情能裝,對百姓的狠裝不了”,也想起呂莫言在廬江梨樹下說的“梟雄也有真性情,可權位這東西,能把真心磨成鐵石,你得看他能守多久”。
三、赤甲列陣·初心拷問
就在這時,曹操猛地站起身,用袖子抹了把臉,原本通紅的眼睛瞬間恢複了幾分銳利,對著靈堂外的士兵大喊:“傳我命令!將黃巾降兵中精選三萬精銳,編為‘青州兵’,著赤色鎧甲,由夏侯惇、於禁分彆統領!嚴明軍紀——凡劫掠百姓、擅殺降者,立斬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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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遠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踏——踏——踏——”像悶雷滾過地麵。呂子戎抬頭望去,運起內功看清了來人:一隊隊身穿赤色鎧甲的士兵列著方陣走來,甲片在陽光下泛著紅光,像一片燃燒的火海;他們的步伐一致,手臂擺動的幅度分毫不差,連呼吸都透著整齊的節奏,顯然是經過了嚴格的訓練,絕非烏合之眾。
“鮑兄,你看!”曹操轉身對著鮑信的木像,聲音帶著幾分哽咽,卻又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有了這支青州兵,我就能守住兗州,就能安撫那百萬黃巾家屬,讓他們開墾荒地,不再為盜;就能一步步向外拓展,誅滅國賊,安天下!你在天有靈,一定要看著我完成咱們的約定!”
青州兵們齊聲呐喊:“為鮑校尉報仇!為曹大人效力!安天下!護百姓!”聲音震天動地,連老槐樹上的葉子都被震得簌簌落下,飄在呂子戎的肩頭。
呂子戎的心跳突然加速——他不得不承認,曹操確實有遠見,有魄力:編練青州兵,既化解了黃巾的威脅,又將敵人化為己用,獲得了精銳戰力;安撫家屬,更是穩定了兗州的民心,比袁紹“隻知搶地盤殺降兵”、袁術“妄自稱帝刮民財”不知高明多少。若是換了彆人,恐怕早就把黃巾降兵殺了泄憤,哪會想到“化敵為友”?
可他又想起呂伯奢家院子裡的血跡,想起那些被強征的流民哭著喊著要回家的模樣,想起長安城外涼州兵劫掠百姓時,諸侯們坐視不管的冷漠——曹操此刻的“嚴明軍紀”,是真的改了本性,真心想護民,還是為了籠絡兗州人心,穩固自己的地盤?若有一天他一統北方,權傾天下,還會記得“護民”的初心,記得對鮑信的承諾嗎?
他摸了摸胸口的梅花玉佩,李雪梅的聲音仿佛在耳邊響起:“子戎,護民不是看一時的熱鬨,是看一世的堅持。若明主變了,忘了初心,你也不能跟著變,得守住自己的劍,守住心裡的規矩。”他又想起呂莫言在廬江說的“與其賭明主不變,不如自己握槍護民,哪怕隻能護一方百姓,也比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強”,心裡漸漸有了答案。
四、轉身離去·紙錢隨風
曹操還在靈堂前訓話,說要“減免兗州今年一半賦稅”“開倉賑濟流民”“讓各縣修建塢堡,保護百姓不受黃巾侵擾”,百姓們聽得歡呼雀躍,紛紛跪地磕頭,喊著“曹大人萬歲”。呂子戎牽著馬,悄悄轉身——他不想上前打招呼,也不想再糾結曹操的真心假意。他要去常山找趙雲,不是因為趙雲是“明主”,而是因為聽聞趙雲在公孫瓚麾下,始終堅持“不殺降、不劫掠、護流民”,和他一樣,守著“護民”的初心,從未動搖。
剛走沒幾步,一陣秋風卷過靈堂,掀起一張未燒儘的紙錢。那紙錢打著旋兒,從他眼前飄過,上麵還留著“奠”字的墨跡,像一片蒼白的羽毛,飄向遠處的黃河灘——那裡有逃難的流民在河邊打水,有農夫在灘塗地裡播種晚麥,有幾個孩子拿著樹枝在地上畫著梨樹林,像極了他在廬江流民營地、在長安焦黑林裡見過的模樣。
呂子戎握緊了手裡的棗木槍,丹田氣勁輕輕流轉,槍杆上“落英”二字被陽光照得發亮,泛著淡淡的青光。他不知道常山的路還有多遠,不知道趙雲是否真的如傳聞中那般仁勇,更不知道這亂世何時才能結束。但他知道,隻要手裡的棗木槍還在,胸口的梅花玉佩還暖,心裡的“護民”初心還在,他就不會停下腳步。
遠處的青州兵還在呐喊,赤色的鎧甲連成一片,像燒紅的鐵,映得半邊天都是紅的;靈堂的白幡還在飄,像未乾的淚,在秋風裡無聲搖曳。紅與白的交織,真與假的難辨,都被他拋在了身後。他牽著棗紅馬,朝著常山的方向走去,背影漸漸融入了秋日的餘暉裡——那裡或許沒有能一統天下的明主,卻有和他一樣,願意用劍、用槍、用自己的命,為百姓撐起一片安穩天地的人。
風還在吹,那張紙錢終於落在了黃河邊的草地上,和無數流民的腳印、士兵的馬蹄印、農夫的犁痕混在一起,成了這亂世裡,最不起眼卻又最沉重的注腳。而呂子戎的腳步,還在繼續,朝著常山的方向,朝著心中的“護民”之路,從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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