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年冬·新野桑林&隆中左近)
新野的冬天來得陡,一夜風雪卷過白河,把桑田裹成了一片白茫茫。光禿禿的桑枝上掛著冰棱,像一串串凍硬的銀簪,指向鉛灰色的雲層;風穿過枝椏時裹著冰碴,刮在人臉上生疼,卻吹不散流民屋的暖意——夏侯娟正帶著婦孺圍坐在油燈下縫桑絲襖,線頭繞著桑枝軸轉,布麵上繡的小桑苗用的是淡綠絲線,在昏黃燈光裡泛著柔和的光,像開春時剛冒芽的模樣;陳婆婆坐在爐邊,陶鍋裡炒著桑仁,油香混著炭火的暖意漫出窗,和門外的雪氣撞在一起,成了新野冬日最踏實的味道。
議事廳裡,氣氛卻比屋外的風雪還沉。劉備指著案上被揉皺的桑皮紙地圖,上麵用炭筆標著新野周邊的桑田、水道,角落卻沾著塊黑灰——是昨夜曹操探子潛入時,碰翻油燈留下的痕跡。“許昌的探子越來越猖獗,昨夜竟想偷桑田分布圖,若不是子龍的白毦兵巡夜,怕是要被他們得手。”劉備的指節捏得發白,“博望坡雖贏了,卻也讓曹操記恨上了,他遲早還會來;可劉表那邊,隻給‘守北線’的空名頭,糧草、兵馬一點不肯借,咱們空有關張趙,卻缺個能定大局的謀士,再這麼下去,新野撐不住。”
關羽按著重劍,綠袍下擺掃過地麵的桑絲墊,聲音沉得像凍住的白河:“大哥,不如咱們主動出擊,去樊城搶曹操的糧!總不能看著流民冬天斷糧,看著曹兵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撒野!”張飛更急,丈八蛇矛往地上一頓,震得案上的桑芽茶碗叮當作響:“俺帶青壯去!曹兵的探子再敢來,俺就用矛把他們釘在桑樹上!可光靠打仗不行啊,咱們不懂怎麼謀長遠,總不能一直靠著流民兵、桑田硬撐!”
呂子戎站在一旁,手裡攥著劍鞘上的梨紋玉佩——那是趙雄義兄在徐州護桑田時,用桑木削的,邊緣還留著當年曹兵砍的淺痕,摸起來糙得硌手。他望著劉備眼底的憂慮,忽然想起徐庶離新野時,在老桑樹下說的話:“隆中臥龍崗有諸葛亮,能觀天下大勢,若能請他出山,玄德公複漢有望,流民也能安穩。”
“主公,”呂子戎上前一步,聲音比平時更沉,“元直先生走時說,隆中臥龍崗的孔明先生,能定天下大勢。如今咱們立足有餘卻複漢無望,不如我去隆中尋尋——我既懂些武藝,能應付路上的匪患,也知道流民的苦,或許能跟孔明先生說上話,若能請他出山,定能幫咱們謀條長遠路。”
劉備抬頭,眼裡像燃了點火星,快步上前拍了拍呂子戎的肩:“子戎,辛苦你了!隻是隆中路途遠,雪後道滑,你路上一定要小心。若遇著難處,彆硬撐,先顧著自己的安危。”趙雲這時遞過一卷桑絲繩,是夏侯娟用新桑絲編的,纏在手上軟乎乎的:“這繩防滑,你纏在劍鞘上,走雪路穩些。若遇著流民,就說新野的桑苗今年長得好,陳婆婆還留著桑仁,盼他們來安身——多帶些人回來,咱們的青壯也能更壯些。”
次日清晨,呂子戎裹著件半舊的棉袍,領口縫著塊桑絲補丁——是夏侯娟前幾日幫他補的,針腳細密得看不見線頭。背上的布包裡,裝著半袋荊湖桑種,是陳婆婆淩晨就起來裝的,還裹了層桑絲布防潮:“這桑種抗凍,隆中的流民若種,開春就能發芽。子戎壯士,若見著‘月姑娘’,你就說咱們新野的桑苗保住了,她要是有空,就回來看看,狗蛋還等著跟她學編梨紋盾呢。”
呂子戎把桑種包緊,腰間彆著青鋒劍,劍鞘纏著趙雲給的桑絲繩,往隆中方向去。剛出新野城,就見練兵場上一片熱鬨——趙雲正帶著白毦兵訓練,場邊插著徐庶留下的桑木牌,“護民”二字被雪襯得格外醒目。白毦兵們穿著夏侯娟縫的桑絲襖,手裡握著纏了桑絲繩的長槍,練的是“寒山劍法”的變式“桑枝破雪”,槍尖掃過積雪時,剛好避開地下的桑苗根,動作整齊得像一片被風吹動的桑葉。
“子戎,路上小心!”趙雲遠遠喊著,手裡的龍膽亮銀槍挑飛一顆桑木鏢,精準地落在靶心——那靶是用桑枝編的,上麵畫著“曹兵”的模樣,“若見著孔明先生,多跟他說說流民補桑苗的事,說說狗蛋的梨紋香囊,他若懂護民,定會動心!”
呂子戎點頭應下,踩著積雪往南走。雪後的山道濕滑得很,他把青鋒劍拔出來,劍尖拄著地麵,劍刃偶爾刮過路邊的桑枝,帶下簌簌的雪粒。走到一道陡坡時,腳下忽然一滑,整個人往坡下栽去——他反應極快,手腕一翻,青鋒劍走“寒潭映月”式,劍麵貼著雪麵輕輕一滑,借著反作用力穩住身子,劍鞘上的桑絲繩纏在旁邊的桑枝上,剛好拉住他。“還好有這繩。”呂子戎鬆了口氣,摸了摸劍鞘上的梨紋玉佩,心裡更定了。
走了約莫半日,終於進入隆中地界。四周的雜木林漸漸密了,林間的荒桑樹上掛著冰棱,陽光照在上麵,像一串串水晶;空氣裡裹著雪後的清冷,還飄著淡淡的桑芽香——是深冬裡沒謝的矮桑芽,藏在雪下,綠得像翡翠。轉過一道山彎,眼前忽然開闊起來,一片荒桑林中央,老桑樹下擺著塊桑木棋盤,一個穿粗布長衫的漢子正蹲在地上對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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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漢子的長衫洗得發白,袖口磨出了毛邊,卻漿洗得乾乾淨淨,連褶皺裡都沒沾雪;頭發用根桑絲繩束著,發梢沾著的雪粒沒化,像綴了點碎銀;手裡捏著顆桑木棋子,指尖泛著薄繭,一看就是常握鋤頭、編桑枝的手。他對弈時格外專注,眉頭微蹙,盯著棋盤上的“楚河漢界”,連呂子戎走到三步外都沒察覺。
呂子戎沒貿然上前,隻站在桑枝後看著。棋盤是用老桑木削的,邊緣被摸得光滑發亮,棋子也是桑木做的,黑棋染了桑汁,深得像墨;白棋沒染色,透著木頭的淺黃。漢子剛要落子,袖口卻不小心掃過棋盤,幾顆棋子“嘩啦”滾落在雪地裡,其中一顆黑棋正好滾到呂子戎腳邊,沾了點雪。
“哎呀!”漢子驚呼一聲,連忙起身去撿,抬頭見呂子戎,愣了愣,隨即笑著拱手,臉上的皺紋像桑枝的紋路,溫和得很:“兄台見笑了,在下崔州平。方才太專注,沒注意有人來。”
呂子戎彎腰撿起棋子,遞過去時,指尖碰了碰漢子的手,凍得冰涼:“在下呂子戎,自新野來。先生對弈專注,子戎不敢打擾,是在下唐突了。”
崔州平接過棋子,看著棋盤上亂了的局勢,卻沒伸手去擺,反而笑著搖了搖頭,把棋子放回棋盒:“棋亂了便亂了,本就是和自己對弈,輸贏本無定數,何必執著於重新擺?就像這桑苗,冬天被雪壓彎了枝,開春不還是能發芽?若非要掰直它,反而會斷。”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指著旁邊的桑木凳:“兄台若不嫌棄,坐下喝杯熱茶——剛煮的桑芽雪水,用的是深冬裡的矮桑芽,雖淡,卻能驅寒。”
呂子戎坐下,見桑木凳旁放著個粗陶壺,壺嘴冒著白氣,旁邊還壓著塊桑皮紙,上麵畫著桑田引水圖,線條畫得細,卻標得清楚:“冬修渠,春澆苗,渠深三尺,避桑根”,旁邊還有行小字:“孔明囑:渠邊種矮桑,既擋水,又能采葉”。“先生這圖,是幫流民畫的?”呂子戎指著紙,語氣裡帶著驚訝——這圖的細致程度,和徐庶的《護民兵書》裡的圖樣很像。
“是幫隆中附近的流民畫的。”崔州平拿起陶壺,倒了杯茶遞給呂子戎,茶湯淡綠,飄著兩片嫩桑芽,喝一口,清冽的暖意順著喉嚨往下滑,驅散了不少寒氣,“去年夏旱,隆中三個月沒下雨,流民的桑苗快枯死了,孔明連夜畫了這引水圖,帶著咱們去山裡引泉水,才保住了半畝桑苗。他還說,‘桑苗是流民的命,比什麼都重要’。”
“孔明?是臥龍崗的諸葛亮先生?”呂子戎心裡一動,連忙追問,手裡的茶杯都晃了晃,濺出幾滴茶水落在雪地上,很快凍成了小冰粒。
崔州平點頭,眼裡帶著笑意,像想起了什麼趣事:“正是。孔明是我好友,他最喜種桑,臥龍崗下種了半畝湖桑,每天都要去澆兩次水,說‘桑苗旺,百姓安’。兄台自新野來,是為劉備公尋他吧?”
呂子戎愣了愣,下意識摸了摸劍鞘上的桑絲繩:“先生怎麼知道?”
“新野劉備護流民的事,隆中誰不知道?”崔州平喝了口茶,目光落在呂子戎腰間的劍鞘上,“你劍鞘上纏的桑絲繩,是新野夏侯姑娘的手藝——她編的繩帶著‘纏枝紋’,每寸都有七個結,孔明收過她編的桑絲帕,說‘這帕子編得實,像新野流民的性子’。”他頓了頓,忽然問:“你方才看我掀亂棋局就認輸,是不是覺得我太不爭氣?”
呂子戎坦誠地點頭:“實不相瞞,先生方才的棋局,黑棋占優,若重新擺棋,未必會輸。”
“爭贏了棋局,輸了心境,又有什麼用?”崔州平指著旁邊的桑田,雪下的桑苗雖看不見,卻能隱約看見露出的枝椏,“你看這桑苗,冬天看似枯了,實則在土裡養根,等開春就發芽;人若太執著於‘贏’,執著於‘爭’,反而會忘了自己要做什麼。孔明不願出山,就是怕入了紛爭,忘了護桑民的初心——他常說,‘亂世裡,能護著幾棵桑苗,讓流民有口飯吃,比當什麼大官都強’。”
呂子戎望著雪下的桑田,心裡忽然通透了——他之前總想著“請孔明出山幫劉備打曹操”,卻忘了徐庶說的“護民為本”。“先生是說,孔明先生不是不願出山,是怕遇不到懂護民的主君,怕出山後反而護不了桑苗、護不了流民?”
“是,也不是。”崔州平拿起桑皮紙引水圖,疊得整整齊齊放進懷裡,“孔明常說,‘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但他擇的‘主’,不是能給他高官厚祿、兵馬糧草的,是能把流民的桑苗當回事,把百姓的飯當回事的。你若真心請他,彆跟他說‘複漢’‘爭霸’,多跟他說說新野的桑田——說說陳婆婆炒桑仁時的火候,說說狗蛋編梨紋香囊時紮破的手,說說流民補桑苗時,怕踩壞根須而跪著栽苗的模樣,這些比什麼大道理都管用。”
兩人坐在老桑樹下,聊了許久。從對弈的“不爭”,聊到桑田的“養根”;從孔明在隆中的日常,聊到劉備在新野護桑苗的事;崔州平還說,孔明早知道博望坡之戰,聽聞劉備火攻時特意繞開桑苗,還讚了句“玄德公懂護民,可交”。日頭偏西時,雪漸漸停了,陽光透過桑枝灑下來,落在雪地上,泛著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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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回茅廬了,晚了流民該擔心了。”崔州平起身,拍了拍呂子戎的肩,“兄台若去臥龍崗,就找那棵最大的老桑樹下的茅廬——孔明今日去幫流民修水渠了,雪後渠容易凍裂,他得去加固,怕是要入夜才回。對了,若見著茅廬外掛著梨紋桑絲帕,那是孔明夫人黃月英編的,她也懂桑苗嫁接,常幫流民改良品種,你若遇著她,也能跟她說說新野的桑苗。”
呂子戎謝過崔州平,往臥龍崗去。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終於看見臥龍崗下的老桑樹——比隆中那棵還粗,枝椏鋪得像把傘,樹下立著間茅廬,茅草屋頂蓋著雪,像個白色的棉團。茅廬外的桑枝上,果然掛著塊梨紋桑絲帕,帕角繡著小桑苗,是單線的梨紋,編得格外細致,風一吹,帕子輕輕晃,像在打招呼。
茅廬裡空無一人,門前擺著個桑木案,案上放著本翻得卷邊的《桑經》,書頁上滿是批注,還有半袋湖桑種——顆粒比陳婆婆給的荊湖桑種小些,顏色卻更深,是徐州特有的品種。呂子戎心裡猛地一震,想起曉月在徐州時,常種這種桑種,說“徐州桑耐旱,結的桑椹甜”,他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梨紋玉佩,眼眶忽然有點熱。
他把陳婆婆給的荊湖桑種放在案上,又從懷裡掏出張桑皮紙,用炭筆寫下字條:“新野呂子戎,代玄德公求賢。新野有流民百戶,桑田數十畝,陳婆婆炒桑仁待客,狗蛋編梨紋香囊盼賢。先生若念護民之心,盼出山共護桑苗,共安天下寒士。”寫完,他把字條壓在《桑經》下,又對著茅廬深深一揖,才轉身往新野回。
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雪地上,像一條通往希望的路。風裡的桑芽香漸漸淡了,卻飄來遠處流民的歌聲,調子軟軟的,帶著江南的口音:“桑苗藏雪下,春來發新芽;賢士歸明主,百姓有個家……”歌聲裹著雪氣,飄向新野的方向,也飄向臥龍崗的茅廬,像在為這場未謀麵的相遇,為尋賢、尋故的路,埋下溫柔的伏筆。
呂子戎握著青鋒劍,腳步比來時更穩——他知道,尋賢之路雖難,但崔州平的話讓他有了底氣;而茅廬外的徐州桑種,讓他多了份念想:或許,曉月的線索,真的藏在這隆中的桑田深處,藏在孔明先生的話語裡。等請回孔明,等護好新野的桑苗,他定要再去隆中,再找找曉月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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