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7日的清晨，窗外的陽光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切割著張磊的神經。他盯著天花板上的裂縫，那些蜿蜒的紋路像極了人體靜脈的分布圖。
"奇數日..."他喃喃自語，喉嚨乾澀得像吞了一把沙子。手機屏幕亮了一下，顯示時間：0613。這個數字讓他莫名心悸——13，又是13。
浴室的鏡子裡映出一張陌生的臉。眼白上爬滿血絲，像一張紅色的蛛網。冷水衝在臉上時，他聽見水滴落在瓷盆裡的聲音，每一聲都像倒計時。
出門前，張磊第三次檢查了門上的公約。第十二條規則下方，隱約浮現出一行淡紅色的字跡，像是被水稀釋過的血跡："繃帶不能出現在奇數日。"
樓梯間的黴味比平時更重了。走到三樓拐角時，他聽見一陣窸窣聲，像是塑料袋被風吹動，但窗戶是緊閉的。那聲音持續了三秒，然後歸於死寂。
垃圾站旁站著一個穿藏青色外套的女人。張磊認出來了，是3棟的王阿姨，但記憶中的她總是梳著一絲不苟的發髻，而現在，她的頭發散亂地披在肩上，發梢沾著某種暗紅色的汙漬。
"王阿姨？"張磊的聲音卡在喉嚨裡。
女人緩緩轉身，左手的繃帶在晨光中白得刺眼。不是普通的醫用繃帶，而是一種泛著珍珠光澤的材質，上麵繡著極細的紅色紋路，像毛細血管的分布。
"小張啊..."王阿姨的聲音帶著奇怪的回聲，"你看見我的貓了嗎？"
張磊這才發現她懷裡抱著的不是塑料袋，而是一個空的寵物太空包，透明罩子上沾著幾道抓痕，內側有幾個模糊的紅色爪印。
"什麼顏色的貓？"他下意識地問。
"紅色的，"王阿姨的嘴角扯出一個不自然的弧度，"像新鮮傷口那種紅。"
她突然舉起纏著繃帶的左手，珍珠白的繃帶上滲出一點猩紅，那紅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很快就染紅了整隻手掌。但繃帶沒有濕透，血跡像被吸收了一樣消失了。
"我得處理這個。"王阿姨轉身走向特殊垃圾桶，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形狀卻不像人形。
張磊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特殊垃圾桶的蓋子是開著的，裡麵沒有常見的黑色垃圾袋，而是一層蠕動的暗紅色物質，像某種巨型生物的口腔內壁。
王阿姨把染血的繃帶解開，隨手丟了進去。張磊看見她的左手——沒有傷口，皮膚完整，但掌心有一個完美的圓形印記，邊緣泛著金屬光澤，像是被某種圓形物體烙上去的。
"你受傷了？"張磊的聲音發顫。
"受傷？」王阿姨歪頭看他，眼白部分突然布滿血絲，"不，這是標記。"
她抬起左手，那個圓形印記在陽光下呈現出清晰的數字：13。
一陣風掠過，垃圾站的指示牌發出吱呀聲。張磊抬頭，發現指示牌的數字從"07"變成了"08"。
"你最好快點，"王阿姨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今天是特殊日子。"
她轉身離開，腳步輕得沒有聲音。張磊注意到她走過的地方，水泥地上留下了一串淡紅色的腳印，幾秒鐘後就消失了。
小區門口，穿灰色西裝的男人今天係著酒紅色領帶。他站在陰影裡，眼睛像兩個黑洞。
"404室的張先生，"男人的聲音帶著金屬質感，"你違反了第三條補充協議。"
"什麼協議？"張磊後退半步。
男人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泛黃的紙，上麵用紅色墨水寫著："禁止在奇數日觀察特殊垃圾桶內部。"落款是一個模糊的印章，形狀像某種動物爪印。
"我沒有——"
"你的眼睛，"男人打斷他，"瞳孔放大了一毫米。這是觀察後的生理反應。"
張磊的背脊竄上一股寒意。他確實看見了垃圾桶裡蠕動的紅色物質。
"需要我幫你...清洗記憶嗎？」男人從西裝內側口袋取出一個噴霧罐，標簽上畫著一隻閉著的眼睛。
張磊轉身就跑。這次他沒有回家，而是衝向了小區後門。但後門被鎖鏈纏住了，鎖鏈上掛著一塊牌子："維修中，開放時間：偶數日18001900"。
手機震動了一下，陌生號碼的短信："繃帶是謊言，血是真相。"
他低頭看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時手背上出現了一道細長的紅痕，像被紙割傷的傷口，但邊緣過於整齊，更像是某種精密儀器留下的痕跡。
黃昏時分，張磊躲在7棟的消防通道裡。透過窗戶，他看見王阿姨站在她家陽台上，懷裡抱著一隻紅色的貓。貓的皮毛像燃燒的火焰，眼睛是純粹的黑色，沒有眼白。
更讓他毛骨悚然的是，王阿姨的左手現在完全正常了，沒有任何印記。而那隻紅貓脖子上掛著一個金屬牌，在夕陽下反射出清晰的數字：13。
晚上1147，張磊蜷縮在床上，手機屏幕亮著，顯示一條未讀信息："2359，繃帶會來找你。"
他盯著牆上的掛鐘，秒針每走一步，房間裡的溫度就下降一分。1158時，他聽見門外傳來窸窣聲，像布料摩擦地麵的聲音。
1159，敲門聲響起，三下，停頓，再兩下。
張磊屏住呼吸，慢慢挪到門邊。透過貓眼，走廊空無一人，但地上多了一卷白色的東西。
1200整，敲門聲停了。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地上躺著一卷珍珠白的繃帶，上麵用紅色絲線繡著："第八章完"。
繃帶的末端沾著一點新鮮的血跡，像是不久前才從某個傷口上解下來的。
張磊用紫外線手電筒照向繃帶，在光線照射下，那些紅色絲線顯現出隱藏的文字："下一個奇數日，帶血的繃帶會告訴你真相。"
窗外，月亮變成了詭異的淡紅色，像一塊浸了血的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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