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的西頭,有一片稻田,每到秋天,稻田就會泛起一片金黃,沉甸甸的稻穗在微風中搖曳,仿佛在訴說著豐收的喜悅。然而,那年秋天,這片稻田卻籠罩在一片詭異的陰影之中。
九歲的狗蛋是老栓家的娃,他生性活潑,最喜歡在田埂上追逐蝴蝶。那天下午,陽光明媚,狗蛋像往常一樣,在稻田邊的田埂上奔跑,蝴蝶在他眼前翩翩起舞,他追逐著,歡笑聲回蕩在田野間。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灑在稻田上,金黃的稻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為狗蛋的歸來鋪上一條金色的地毯。然而,狗蛋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按時回家。老栓站在自家的門口,焦急地望著遠方,夕陽的餘暉映照在他的臉上,拉長了他的身影。他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狗蛋的名字,聲音在空曠的田野間回蕩,卻得不到任何回應。老栓的心裡開始湧起一股不安,他快步走到田埂上,四處尋找著狗蛋的蹤跡。可是,除了金黃的稻田和隨風搖曳的稻穗,什麼也沒有。
夜幕降臨,村子漸漸被黑暗籠罩。老栓的焦慮變成了恐慌,他大聲呼喊著狗蛋的名字,聲音在夜空中回蕩,卻隻有回聲相伴。村民們聽到老栓的呼喊,紛紛拿著煤油燈出來幫忙尋找。煤油燈的光芒在黑暗中閃爍,如同點點繁星,照亮了田野的每一個角落。人們在稻田裡穿梭,呼喊著狗蛋的名字,可是,除了風吹稻穗的沙沙聲,沒有任何回應。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夜越來越深,村民們的心也越來越沉。終於,在老栓家的稻地裡,他們看到了那具新紮的稻草人。它站在稻田中央,草做的腦袋歪向一邊,仿佛在凝視著什麼。稻草人穿著狗蛋常穿的藍布褂,草繩紮的胳膊上,還掛著狗蛋娘給縫的紅肚兜。這一幕讓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村長蹲在稻草人跟前,煙袋鍋子抽得火星直冒,他皺著眉頭,滿臉疑惑:“這稻草人是老栓昨天才紮的,我親眼看著他用的是新稻草,哪來的布褂子?”老栓癱在地上,手抓著稻穗,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他回憶起昨天傍晚紮完稻草人後,明明把它綁在最東邊的田埂上,可現在卻出現在了稻田中央。更讓他感到恐懼的是,稻草人的臉是用硬紙板畫的,兩顆黑墨點的眼睛,正對著老栓家的方向,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麼。
我爹是村裡的赤腳醫生,那天夜裡也跟著去了。他回來時,臉色發白,嘴唇微微顫抖著,仿佛剛剛經曆了一場恐怖的噩夢。他告訴我娘,稻草人身上有股怪味,不是稻草的腥氣,倒像是腐土混著血的味道。那種味道讓他不寒而栗,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黑暗中緊緊地掐住了他的喉嚨。接下來的三天,村裡的氣氛變得越來越詭異,仿佛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黑暗中窺視著每一個人。孩子們不敢在稻田邊玩耍,大人們也不敢在夜晚出門。然而,噩夢並沒有結束,村裡又丟了兩個娃。一個是李家的丫頭,一個是張家的小子,都是在稻田裡玩的時候不見的。每次找到線索,最後都指向一具稻草人。李家丫頭的花裙子,裹在村南頭的稻草人身上;張家小子的彈弓,掛在村北頭稻草人草繩編的手指上。這一係列詭異的事件讓村裡的人心惶惶,天一黑就沒人敢出門。有人說,是幾十年前餓死在稻田裡的冤魂回來了,附在稻草人心上,要找娃當替身;也有人說,是老栓紮稻草人的時候,不小心紮到了地裡的邪祟,才惹出這麼多事。
我那時才八歲,躲在屋裡不敢出聲,卻總聽見院牆外傳來“沙沙”的響。那聲音很輕,像是稻草在摩擦,又像是有人在走路。我扒著窗縫往外看,月光下,田埂上的稻草人正慢慢動著。它草做的腿一步一步往前挪,草繩胳膊晃悠著,硬紙板畫的臉轉過來,黑墨點的眼睛,好像正盯著我的窗戶。那種眼神讓我感到不寒而栗,仿佛有一股冰冷的氣息從窗外撲麵而來,讓我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第四天早上,村長帶著幾個人,要把村裡所有的稻草人都燒了。他們認為,隻有這樣,才能驅散那些邪惡的力量,讓村子恢複平靜。可是,當他們剛點著第一具稻草人時,就聽見稻田裡傳來“娃娃哭”的聲音。那哭聲很細,混在火苗“劈啪”的聲響裡,聽得人心裡發毛。老栓突然撲過去,把火踩滅,他大聲喊著:“我娃還在裡麵!我聽見他哭了!”可是,沒有人相信他的話。那天下午,老栓就瘋了。他抱著一具沒燒完的稻草人,在稻田裡跑,嘴裡喊著狗蛋的名字,最後一頭栽進稻田深處,再也沒出來。我爹說,老栓的屍體是第二天找到的,他懷裡還抱著那具稻草人,稻草人的草繩裡,纏著幾根小孩的頭發——是狗蛋的。
那天夜裡,我家的門被風吹得“吱呀”響。我爹把菜刀放在床邊,娘抱著我,手一直在抖。後半夜,院牆外的“沙沙”聲又響了,這次更近,好像就在院門口。我爹鼓起勇氣,舉著煤油燈,拉開門。院門口,站著一具稻草人。它穿著老栓的粗布衫,草做的腦袋上,扣著老栓常戴的舊草帽。硬紙板畫的臉上,黑墨點的眼睛下麵,多了兩道暗紅色的印子,像是在哭。我爹嚇得倒退了幾步,手中的煤油燈差點掉在地上。“砰!”他把菜刀砍在門框上,稻草人卻沒動。它草繩編的手抬起來,指了指村西頭的稻田。我爹沒敢追,第二天一早,他帶著村裡的人去了村西頭。稻田裡的稻草人都倒了,隻有最中間那具還站著。它穿著三件衣服——狗蛋的藍布褂、李家丫頭的花裙子、張家小子的短衫,草繩裡還裹著老栓的舊草帽。村長讓人把這具稻草人燒了,火苗燒起來的時候,所有人都聽見了哭聲——有小孩的,有大人的,混在一起,在稻田裡飄了很久。火滅了,稻草變成了灰。有人在灰裡發現了四枚銀鎖片——狗蛋的、李家丫頭的、張家小子的,還有一枚,是老栓小時候戴的,上麵刻著一個“栓”字。
後來,村裡再也沒人紮過稻草人。每年稻子黃的時候,田埂上總是空蕩蕩的。可有時候,尤其是刮大風的夜裡,還能聽見稻田裡傳來“沙沙”的響,像是有人在走,又像是稻草在說話。我十五歲那年,跟著爹娘搬離了村子。臨走前,我去了村西頭的稻田。稻子長得很好,金黃一片。風一吹,稻穗晃悠著,我好像又看見了那具稻草人——它站在田埂上,草做的腦袋歪著,硬紙板畫的臉上,黑墨點的眼睛,正看著我。我趕緊轉身跑,卻聽見身後傳來“沙沙”的響,像是有人在追。我不敢回頭,一直跑,直到跑出村子,才敢停下來喘氣。後來我再也沒回過那個村子。去年,我聽老家的親戚說,村西頭的稻田荒了,沒人敢種。有人說,每到夜裡,就能看見田埂上站著幾具稻草人,穿著不同的衣服,一動不動地站著,像是在等什麼人。我想起那年的火,想起那些銀鎖片,想起老栓瘋癲的樣子。也許,那些稻草人從來都沒被燒掉,它們還站在田埂上,等著下一個路過的孩子,等著一件新的衣服,等著把誰,永遠留在金黃的稻田裡。
喜歡雞皮和疙瘩請大家收藏:()雞皮和疙瘩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