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午時。
西巷的裱畫店外,陽光正好。
我站在槐樹下,腰間彆著那枚金色鈴鐺。沈晦化作賣糖人的小販蹲在巷口,銅錢在草靶子上排成勘輿圖;胡離變成花斑野貓,蹲在牆頭舔爪子;蘇挽的魂絲則纏在鈴鐺裡,隨微風輕響。
裱畫店的學徒抱著卷軸出來時,我一眼就認出了那粒朱砂痣——像滴未乾的血,綴在他清瘦的右眼下。
“顧小郎君。”我晃了晃鈴鐺,“可否借一步說話?”
少年警惕地抱緊卷軸,痣在陽光下紅得刺眼:“您認錯人了,我姓周。”
鈴鐺突然自己震起來。蘇挽的魂絲鑽出鈴身,在少年眼前織出個模糊的“顧”字。他猛地後退兩步,懷裡的卷軸“啪嗒”掉在地上——
畫軸滾開,赫然是幅未完成的《青鳥牡丹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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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少年摸著朱砂痣喃喃自語,“我明明最討厭畫牡丹……”
牆頭的胡離突然炸毛。
巷子裡的風停了。
裱畫店的布幌子凝固在半空,蟬鳴聲戛然而止。少年眼下的朱砂痣開始滲血,那血珠順著臉頰滾落,竟在空中化作一隻振翅欲飛的青鳥。
“來了。”沈晦的草靶子裂開,銅錢飛旋成陣,“畫境要現世了。”
鈴鐺脫手飛出,懸在少年頭頂大放金光。金光裡浮現出無數記憶碎片——
咯血的畫師在臨終榻上掙紮:“把我埋進畫缸……來世骨血化墨,魂靈作青鳥……”
暴雨夜,新墳裂開,一隻濕淋淋的青鳥破土而出。
它飛越三百年的風雨,最終停在一個嬰兒的繈褓上,啄出粒朱砂痣。
少年突然慘叫一聲跪倒在地。他的皮膚下浮現出墨線勾勒的羽毛紋路,脊背隆起兩個鼓包,仿佛有翅膀要破體而出。
“顧郎!”
畫靈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泛黃的宣紙憑空出現,仕女提著裙擺從畫中奔出。她的色彩比昨夜淡了許多,衣袂邊緣已經開始透明化,像被水洗褪色的古畫。
她撲向正在異變的少年,冰涼的手指捧住他的臉:“看看我……”
少年渾濁的瞳孔映出仕女的麵容。
朱砂痣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
“我想起來了……”少年的聲音突然變成蒼老的畫師腔調,“阿萱,你當年穿的……是藕荷色裙子……”
這是畫師臨終前最後的記憶偏差——他妻生前最愛藕荷色,可他畫魂時用了青綠。
兩百年的執念,原來隻是個調錯顏色的誤會。
仕女的身形開始消散。她低頭看著自己青綠色的衣帶,突然笑出了眼淚:“難怪您總說差一點……原來差在這裡……”
金光收束的刹那,青鳥的虛影從少年體內飛出,與仕女一同化作漫天墨點。
鈴鐺落回我掌心,裡麵多了粒朱砂。
沈晦拾起地上的《青鳥牡丹圖》,畫中牡丹枝頭多了隻酣睡的翠鳥,鳥喙正抵著粒朱砂色的花苞。
“了卻夙願的畫魂……”他彈了彈宣紙,“倒是上好的符紙材料。”
巷口傳來少年迷糊的嘟囔:“我怎麼睡在這兒?”
他揉著右眼下淡了許多的朱砂痣,困惑地望向萬裡無雲的晴空。
那裡曾有隻青鳥,飛越兩百年光陰,隻為糾正一個調錯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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