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窗邊，想從窗戶出去。
推開木窗，外麵依舊是濃得化不開的大霧，什麼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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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貿然跳下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店堂裡的喧鬨聲似乎漸漸低了下去，但那種無形的壓力卻越來越重。
太爺爺能感覺到，有很多“目光”正從門縫、牆縫裡透進來，無聲地注視著他這個不速之客。
就在他焦急萬分，幾乎絕望的時候，樓下店堂裡，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沉重的敲門聲！
“砰！砰！砰！”
那聲音極其響亮，與店內那種沉悶的氛圍格格不入。
緊接著，一個洪亮卻帶著幾分沙啞的嗓音吼道：“掌櫃的！開門！巡夜路過的，討碗熱水喝！”
是活人的聲音！而且這聲音……太爺爺覺得有點耳熟。
店堂裡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的“喧鬨”戛然而止。
那種死寂，比之前的“熱鬨”更讓人恐懼。
過了一會兒，聽到掌櫃那乾澀的聲音：
“客官，夜深了，本店打烊了。”
門外那聲音不依不饒：“放屁！燈還亮著呢！快開門！不然老子砸門了！”
又是一陣沉重的砸門聲。
掌櫃的似乎猶豫了一下，然後才聽到門閂被拉開的“嘎吱”聲。
門開了，一股帶著濕氣的冷風吹了進來，暫時驅散了店內的陰寒。
一個穿著舊軍裝、滿臉絡腮胡、身背大刀的漢子大步走了進來。
他渾身帶著一股煞氣，目光如電，掃過店堂。
店堂裡那些“客人”，在這漢子進來的瞬間，都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或是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太爺爺看得分明，這漢子，是他多年前認識的一個老鏢師，姓雷，人稱雷大刀，據說八字極硬，殺過人，見過血，尋常鬼魅不敢近身。
他怎麼會在這裡？
雷大刀似乎沒認出太爺爺，他徑直走到櫃台前，把大刀往櫃台上一拍，震得算盤一跳：“掌櫃的，熱水！快點！”
掌櫃的沒說什麼，示意小二去準備。
雷大刀就站在櫃台前，一雙虎目有意無意地掃視著整個店堂，他那身陽剛煞氣，仿佛一盞明燈，在這陰森的環境裡格外醒目。
太爺爺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拉開房門，衝著樓下大喊：“雷大哥！是我！阿貴啊！”
雷大刀聞聲抬頭，看到太爺爺，先是一愣，隨即臉色微變，但他反應極快，哈哈一笑：
“喲！是阿貴兄弟！你怎麼也在這貓著？來來來，陪哥哥喝一碗！”
說著，就對太爺爺招手。
太爺爺會意，連忙快步下樓。
他感覺到，在樓梯兩側的陰影裡，似乎有無數雙冰冷的眼睛在盯著他，但礙於雷大刀的煞氣，不敢妄動。
他走到雷大刀身邊，雷大刀一把攬住他的肩膀，力道很大，低聲道：“彆回頭，跟我走。”
兩人走到門口，雷大刀回頭對掌櫃的拱了拱手：“掌櫃的，熱水不要了，我倆急著趕路，告辭！”
說完，不由分說，拉著太爺爺就跨出了客棧大門。
一出客棧，濃霧依舊，但那股陰冷窒息的感覺瞬間消失了。
太爺爺回頭一看，哪裡還有什麼燈火通明的客棧？
身後隻有一片荒草叢生的廢墟，幾段殘垣斷壁在霧中若隱若現。
雷大刀這才鬆開他，抹了把冷汗：“阿貴兄弟，你好大的膽子！這‘歸去來棧’也敢進？”
太爺爺心有餘悸，連忙道謝，問起緣由。
雷大刀歎道：“我哪是巡什麼夜！是感覺到這邊陰氣衝天，又有生人氣息誤入，知道要壞事，特地趕來撈人的！再晚一步，子時陰陽交泰，門一關，你就成了裡麵的‘常住客’了！”
後來，太爺爺跟著雷大刀，在天亮前找到了正確的路，安全離開。
自那以後，他再也不敢在夜裡走那條古官道。
而關於“陰陽棧”的傳說，也越發神乎其神。
有人說，那掌櫃的不是鬼，是個被困在陰陽之間的可憐人，守著棧子贖罪。
也有人說，雷大刀那樣的煞星，是專門在陰陽邊界巡弋的“活無常”，防止陰魂越界，也搭救誤入的活人。
但無論哪種說法，都印證了那條古訓——夜路莫獨行，荒棧莫輕入。
有些門，一旦推開，看到的可能就不是人間景象了。
而那間“歸去來棧”，或許還在某個起霧的夜晚，等待著下一個迷失的旅人，或者，等待著那個能真正讓它“歸去”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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