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無麵的“李慧娘”還在唱著,調門越來越高,越來越淒厲,仿佛要將這幾十年的沉寂和冤屈一口氣唱出來。
它的“聲音”不再是從一個點發出,而是充斥了整個廟宇,從四麵八方鑽進人的耳朵,攪得人腦仁生疼。
突然,它停下了唱腔,那空白的“臉”緩緩地、極其詭異地,轉向了小海和大劉藏身的方向。
雖然沒有眼睛,但他們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被“看”住了。
一股冰冷的、帶著陳腐胭脂水粉氣味的陰風,撲麵而來。
“跑!”
小海魂飛魄散,扯著嚇傻了大劉,連滾爬往廟外衝。相機和三腳架也顧不上了。
那無麵戲子並沒有追出來,但那股陰冷的氣息和若有若無的唱腔,卻像粘在背後一樣,緊緊跟著他們。
跑回栓柱爺家,兩人麵無人色,語無倫次地把看到的情形說了。
栓柱爺聽完,臉色灰敗,喃喃道:“晚了……它盯上你們了……特彆是你,”
他看向小海,“你身上,有同樂班的血脈……”
就在這時,院門被敲響了。
門外站著的是那個胡先生。
他臉上帶著一種異樣的狂熱和蒼白,手裡捧著一個小小的、布滿汙垢的檀木盒子。
“老爺子,”胡先生的聲音沙啞,
“我不是來采風的……我是來‘還債’的。”
他打開盒子,裡麵是一綹用紅繩係著的、乾枯的頭發,和一小塊暗黃色的、像是骨片的東西。
“我爺爺……胡玉山,當年就是同樂班的旦角,嗓子最好。就是他……為了唱紅‘鬼怨’,偷偷供奉了‘替腔’……”
胡先生的眼裡滿是血絲,
“他紅了,可後來……嗓子沒了,人也瘋了,死的時候,嘴裡還在唱……家裡長輩說,這是欠下的‘腔債’,父債子償,一代代,它都會找上來……隻有找到新的、合適的‘嗓子’獻給它,才能解脫……”
他猛地指向小海:“你們家的血脈,是最合適的‘新腔’!我找了這麼多年,終於……”
原來,這一切,都是這個胡先生為了擺脫家族的“腔債”,故意引動“替腔”,物色替身!
栓柱爺氣得渾身發抖,抓起旁邊的掃帚就朝胡先生打去:“滾!你給我滾出去!”
胡先生躲閃著,臉上卻帶著一種詭異的笑容:“來不及了!‘契約’已經感應到了……它今晚,一定會來取‘債’!”
當晚,栓柱爺讓小海和大劉躲在裡屋,用朱砂混著黑狗血在門窗上畫了歪歪扭扭的符咒。
他自己則抱著一麵祖傳的、邊緣包銅的皮鼓,坐在堂屋正中,腰杆挺得筆直。
夜越來越深。
子時剛過,那股熟悉的、陰冷粘稠的氣息,再次出現了。
先是在院牆外飄蕩的、若有若無的唱腔,漸漸靠近,最後,停在了院門外。
“咚……咚……”
不是敲門,而是像用什麼東西,在一下下撞擊著木門。
栓柱爺深吸一口氣,枯瘦的手掌,猛地拍響了皮鼓!
“咚!”
鼓聲沉悶,卻帶著一股奇異的穿透力。
門外的唱腔停頓了一下,隨即變得更加尖利,帶著明顯的怒意。
“咚!咚!咚!”
栓柱爺須發皆張,用儘全身力氣,敲打著皮鼓,嘴裡發出蒼涼而古老的吟唱,那不是任何戲曲,而是同樂班代代相傳、用於鎮邪安台的“破台咒”。
門外的“替腔”似乎被激怒了,唱腔變得瘋狂而扭曲,撞擊門板的聲音也變成了尖銳的抓撓聲,仿佛有無數指甲在刮擦。
裡屋的小海和大劉捂緊耳朵,那聲音仿佛能直接鑽進腦髓。
突然,抓撓聲停了。
唱腔也停了。
死一般的寂靜。
就在小海以為結束了的時候,他猛地感到一股冰冷的氣息吹在了自己的後頸上。
他僵硬地轉過頭——那個無麵的戲子,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裡屋的陰影裡!
它空白的“臉”正對著他,雖然沒有眼睛,但小海能感覺到一種貪婪的“注視”,鎖定了他的喉嚨!
它緩緩抬起水袖,朝著小海的脖子纏繞過來。
“吼——!”
堂屋傳來栓柱爺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吼!
那不是唱,是吼,是燃儘生命本源的咆哮!同時,皮鼓被敲裂的巨響炸開!
無麵戲子的動作猛地一滯,那空白的臉部劇烈地扭曲、波動起來,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它發出一聲極其尖銳、非人的嘶鳴,整個“身體”像被風吹散的煙霧,驟然潰散,化作一股黑氣,迅速消失在牆角。
院子裡,傳來胡先生一聲淒厲的慘叫,隨即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一切,重歸寂靜。
小海和大劉連滾爬衝出裡屋,隻見栓柱爺倒在堂屋中央,嘴角溢血,那麵祖傳皮鼓裂成了兩半。
老人眼神渙散,看著孫子,嘴唇動了動,最終沒能發出任何聲音,手垂落下去。
院門外,胡先生蜷縮在地,眼睛瞪得極大,瞳孔裡殘留著無儘的恐懼,已經沒了氣息。
他的喉嚨處,沒有任何傷痕,但他的嘴巴大張著,舌頭僵直發黑,仿佛……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抽走了聲音。
龍王廟的戲台,從此徹底安靜了。
小海沒有再提旅遊開發的事。
他和大劉都患上了嚴重的神經衰弱,對任何類似戲曲唱腔的聲音都感到恐懼。
尤其是小海,他總覺得,在極深的夜裡,在絕對安靜的時刻,耳邊會響起一絲極細微、極縹緲的咿呀聲,仿佛那個被暫時擊退的“替腔”,仍在黑暗的某處,貪婪地、耐心地等待著他的嗓子……再次“開腔”。
而那筆用聲音和生命寫就的“腔債”,似乎並未真正償清,隻是陷入了更深的、更令人不安的沉寂,等待著下一個,不甘寂寞的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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