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粘稠的墨汁,裹挾著陳腐金屬、凝固機油和濃鬱血腥混合的絕望氣息,沉甸甸地壓迫著每個人的神經。隻有粗重壓抑的喘息、靴底踩在傾斜金屬坡道上發出的“嘎吱”呻吟,以及昏迷的瘦猴偶爾無意識的痛苦抽氣聲,在這條向下延伸的、似乎永無止境的黑暗通道中回蕩。通道由巨大的卡車底盤和扭曲的引擎殘骸粗暴地堆疊、擠壓而成,兩側是鏽蝕的、參差不齊的鋼鐵斷口,如同巨獸腐爛的肋骨,散發著冰冷的死亡氣息。空氣汙濁不堪,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和血腥的顆粒刮擦著肺葉,通道深處吹來的微弱氣流,卻帶著一種更古老、更令人不安的腐朽味道,像是塵封了千百年的墓穴被強行撬開。
封野走在最前,手中緊握著“破甲弩”,弩弦緊繃,箭簇在戰術手電微弱光芒的照射下,反射著幽冷的寒光。他的腳步沉穩,但每一步都踩在緊繃的弦上。丹田內那微弱如豆的“源炁”幾乎枯竭,隻剩下一種源自無數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近乎本能的警惕在支撐著他。身後,疤臉強和老煙槍抬著瘦猴,沉重的擔架讓兩人步履蹣跚,汗水混著血汙從他們緊繃的下頜滴落。瘦猴那條小腿上的墨綠色腐蝕痕跡,在手電光下顯得更加猙獰可怖,傷口邊緣的皮肉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仿佛裡麵的骨骼和血管都染上了毒素的幽光,微弱的、令人心悸的煞毒波動如同細小的毒蛇,在傷口深處緩緩遊弋。其他隊員緊隨其後,個個麵色慘白,眼神空洞,身上帶著激戰後的疲憊和深入骨髓的恐懼,如同行屍走肉。
黑暗仿佛沒有儘頭。壓抑感越來越強,通道的坡度似乎變得更加陡峭,兩側的鋼鐵牆壁向內擠壓,空間變得愈發狹窄逼仄,仿佛隨時會被這冰冷的鋼鐵巨口徹底吞噬、碾碎。時間失去了意義,隻剩下絕望的跋涉。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一個世紀。通道前方,那似乎永恒的黑暗,終於被一絲極其微弱、極其詭異的幽綠色光芒所取代。那光芒並非來自手電,而是從通道儘頭滲透進來,帶著一種粘稠、潮濕、仿佛活物呼吸般的質感,微弱地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區域。
隊伍停了下來,死一般的寂靜再次降臨,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
封野抬起手,示意停止前進。他關掉了自己的戰術手電,示意其他人也照做。所有的光源瞬間熄滅,通道陷入徹底的黑暗,唯有前方那幽綠色的、如同鬼火般的光源,變得更加清晰,也更加妖異。
他貼著冰冷濕滑的金屬牆壁,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無聲地向前潛行。每一步都落在最不易發出聲響的位置,體內的最後一絲源炁被他強行凝聚,包裹住自身氣息,儘可能地將自己與環境融為一體。通道開始變得開闊,不再是純粹的鋼鐵殘骸堆疊,牆壁和地麵逐漸顯露出人工開鑿、而後又被粗暴改造的痕跡。粗糙的岩壁與嵌入其中的巨大金屬構件交錯混雜,訴說著這裡曾經複雜的曆史。
終於,他抵達了通道的儘頭。
眼前豁然開朗,卻又瞬間將一股冰寒徹骨的恐懼感強行塞進了每個人的喉嚨!
通道的出口,連接著一個巨大的、人工開鑿的洞窟。然而,洞窟的入口,以及目光所及的、更深處那龐大空間的穹頂和四壁,已經完全被一種難以名狀的、活生生的恐怖物質所覆蓋!
那不是岩石,也不是金屬。
那是一片蠕動著的、覆蓋了整個視野的、巨大而粘稠的肉瘤狀菌毯!
菌毯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腐敗內臟般的暗紅、紫黑、墨綠混雜的顏色,表麵布滿無數大大小小、如同膿包般鼓脹的肉瘤。這些肉瘤還在極其緩慢地搏動、收縮,仿佛有無數顆微小的心臟在其中跳動。粘稠的、如同鼻涕蟲分泌液般的墨綠色黏液,不斷地從肉瘤的縫隙間、從菌毯的褶皺中滲出、彙聚、滴落,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在死寂的空間裡清晰得如同喪鐘敲響。黏液滴落在下方裸露的岩石或金屬殘骸上,立刻發出“滋啦——”的刺耳聲響,升騰起刺鼻的白煙,留下一個個深不見底的、蜂窩狀的腐蝕孔洞!空氣裡彌漫著濃烈到幾乎令人窒息的甜膩腥腐氣味,混雜著強酸和生物組織腐爛的惡臭,熏得人頭暈目眩,胃裡翻江倒海。菌毯表麵,還延伸出無數條細長的、如同血管或神經束般的暗色脈絡,深深地嵌入下方的岩壁和金屬之中,仿佛在貪婪地汲取著什麼養分。
這哪裡是什麼圖書館的入口?這分明是通往某個遠古深淵巨獸食道、或者某個被詛咒的異形巢穴的恐怖門戶!整個洞窟,都被這層厚厚蠕動著的、散發著致命腐蝕氣息的“活體”菌毯包裹、消化著!
“嘔……”隊伍後麵傳來無法抑製的乾嘔聲,心理承受能力稍弱的隊員,僅僅是看到這景象,聞到這氣味,就幾乎崩潰。
“操……操他媽的……這又是什麼鬼東西?!”疤臉強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充滿了驚駭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他抬著瘦猴擔架的手臂肌肉虯結,青筋暴起,雷火銃斜挎在背上,銃口隨著他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鐵頭的慘死、瘦猴的瀕危、一路的亡命奔逃、還有眼前這超越想象極限的恐怖景象,終於將他神經中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繃斷!絕望和暴戾如同岩漿般衝垮了堤壩!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猛地將擔架的一頭粗暴地塞給旁邊一個驚呆的隊員,在老煙槍“強子!你乾什麼!”的驚呼聲中,一步跨到封野身後!動作快得如同撲食的惡狼!他那沾滿血汙和汗漬的粗糙大手,帶著一股蠻橫的巨力,“哢噠”一聲,竟用他那隻經過粗劣改造、加裝了小型靈能增幅器的金屬手甲,死死地卡住了封野持弩的左臂關節!同時,他那杆威力巨大、此刻卻顯得無比魯莽的雷火銃,冰冷的銃口帶著灼人的餘溫,狠狠地、不容置疑地頂在了封野的後腰命門要害處!
巨大的力量讓封野身體微微一僵。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後腰處那金屬圓口的堅硬觸感,以及銃身內部能量核心傳來的、不穩定卻異常狂暴的高溫波動。疤臉強的呼吸如同拉風箱般粗重滾燙,帶著濃重的血腥氣和一種徹底失控的瘋狂氣息,噴在他的後頸。
“封野!”疤臉強的聲音扭曲變形,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血沫,“你他媽的不是頭兒嗎?!你不是有本事嗎?!現在!給老子去開路!就現在!不然……”他手中的雷火銃又往前狠狠頂了一下,力量之大,幾乎要頂斷封野的脊椎,“老子先崩了你,再拉著這群廢物一起死在這鬼地方!給瘦猴陪葬!反正……都他媽活不了!!”
冰冷的殺意混合著絕望的瘋狂,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入封野的脊背。他能感覺到疤臉強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劇烈顫抖,隻需再施加一絲微不足道的壓力,狂暴的等離子流就會瞬間將他攔腰轟斷!周圍的隊員被這突如其來的內訌驚呆了,一個個僵在原地,臉色煞白,連呼吸都忘了。
封野沒有回頭。他的身體依舊保持著前傾警戒的姿態,仿佛頂在後腰的不是致命的凶器。他臉上的肌肉線條繃緊如刀削,眼神卻如同萬年寒潭般沉靜,沒有絲毫慌亂,隻有一種被徹底激怒的、冰冷的鋒芒在瞳孔深處凝聚。他沒有試圖掙脫那卡住關節的手甲——那隻會刺激對方立刻開火。體內的源炁早已枯竭,硬拚毫無勝算。他在賭,賭疤臉強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賭他對生存的渴望壓過同歸於儘的瘋狂。
“強子,冷靜。”封野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海麵,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身後疤臉強的耳中,也傳入每一個驚駭隊員的耳中,“你想讓瘦猴死在這裡?還是想讓大家一起變成牆上那些膿包裡的爛肉?”
他微微側頭,冰冷的視線掃過前方那片不斷滴落腐蝕黏液的恐怖菌毯。“你看清楚,那東西,靠蠻力硬闖,隻有死路一條。你我的骨頭,不會比那些岩石更硬。”他的目光最後落在疤臉強因暴怒而扭曲的臉上,眼神銳利如刀,“鬆開手,把銃拿開。我找路。不想死,就信我最後一次。”
疤臉強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瞪著封野平靜得可怕的臉,胸膛劇烈起伏,汗水混合著臉上的血痂不斷淌下。雷火銃的銃口依舊死死頂著封野的後腰,力量沒有減弱半分。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死寂中,異變突生!
似乎是被疤臉強那充滿戾氣和生命能量的咆哮所刺激,又或者僅僅是感知到了新鮮血肉的靠近,前方那片覆蓋著整個洞窟入口的巨大肉瘤菌毯,猛地一陣劇烈蠕動!
噗嗤!噗嗤!噗嗤!
數十個巨大的、靠近通道出口的肉瘤驟然破裂!粘稠腥臭的墨綠色汁液四濺!從破裂的肉瘤深處,十幾條粗壯、滑膩、如同深海巨型章魚觸手般的恐怖肢體猛地彈射而出!這些“觸手”呈現出半透明的暗紫色,表麵覆蓋著厚厚的、不斷分泌著粘液的肉膜,觸手尖端並非吸盤,而是分裂成三瓣如同食人花般的巨大口器,口器內壁布滿了一圈圈螺旋排列的、閃爍著幽綠色磷光的尖銳骨刺!觸手破空的速度快得驚人,帶著刺耳的破風聲和濃烈的腥風,如同一條條淬毒的巨蟒毒龍,目標精準無比地直撲通道出口處散發著最強烈生命氣息和能量波動的兩個目標——被疤臉強用銃頂著的封野,以及暴怒失控的疤臉強本人!
致命的腥風撲麵而來!那分裂開的三瓣口器在幽綠光芒映照下,如同通往地獄的巨口,瞬間在封野和疤臉強的視野中急速放大!骨刺的寒芒幾乎要刺破他們的眼球!
“小心——!”石堅和老煙槍的驚呼同時響起,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封野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極致!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間扼住了他的咽喉!疤臉強也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襲擊驚得魂飛魄散,頂在封野後腰的雷火銃下意識地鬆了力道,腦中一片空白!
躲?如此近的距離,如此快的速度,如此多的觸手,根本避無可避!擋?破甲弩對這種純粹的、充滿腐蝕粘液的生物組織效果未知,且根本來不及抬起!疤臉強的雷火銃或許能轟斷一兩根,但爆炸的餘波和濺射的腐蝕液同樣致命!
千分之一秒的絕望念頭閃過!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就在那散發著惡臭和磷光的三瓣骨刺口器,距離封野的眼球隻剩下半寸之遙,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口器深處蠕動的暗綠色肉芽和滴落的毒涎時——
嗡!
一種奇異的、低沉卻極具穿透力的嗡鳴,毫無征兆地在他胸前響起!並非來自外界,而是直接從他貼身衣物下傳來!緊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感,如同燒紅的烙鐵,猛地燙在他胸口的皮膚上!
是那塊吊墜!那塊隻剩下半截殘鏈、表麵布滿無法辨識的古老刻痕、材質非金非木、一直被他貼身攜帶的吊墜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