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材市場定好的材料剛送進工作室，林薇就把折疊床搬了過來——施工進入最後衝刺階段，貼牆紙、裝燈具、鋪地板連軸轉，她生怕哪個環節出岔子，乾脆把“家”挪到了工作室，白天盯著工人師傅乾活，晚上就蜷在折疊床上改設計稿，桌上的馬克筆、卷尺和沒吃完的麵包堆在一起，活脫脫一個“臨時作戰指揮部”。
早上七點，工人師傅剛把門打開，林薇就揣著小本子湊了過去。今天要貼牆紙，是她和江嶼敲定的米灰色，卷紙堆在牆角，她蹲在旁邊，手指反複摩挲著紙邊的紋理，像在檢查什麼稀世珍寶：“師傅，貼的時候輕點拉，彆把紋理扯變形了，尤其是展示櫃那麵牆，得對齊牆角的踢腳線啊。”
師傅笑著擺手：“放心吧小姑娘！貼了十幾年牆紙，保準給你貼得平平整整！”話雖這麼說，林薇還是沒敢走遠，搬了個小馬紮坐在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師傅刷膠水時，她怕塗得不均勻；師傅對齊紙邊時，她趕緊掏出卷尺量了量，確認沒歪才鬆口氣，小本子上記滿了“10點貼完北牆”“12點檢查接口”，字跡被汗水暈得有點模糊。
江嶼來的時候，正是午後最曬的時候。他推開門，先往屋裡掃了一眼——林薇正蹲在地上，對著剛鋪好的地板縫皺眉，頭發被汗水沾在臉頰，手裡還攥著塊抹布，大概是剛擦過濺到地上的膠水。他手裡拎著個紙袋，裡麵是兩杯冰咖啡，腳步放輕了些，沒驚動她，先走到裝燈具的角落，隨手拿起個筒燈，檢查了下接口處的線路。
“這裡的踢腳線拚得有點歪。”他的聲音突然響起，林薇嚇了一跳，手裡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她回頭看見江嶼，趕緊把頭發往後捋了捋，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你來了！我剛才光顧著看地板，都沒聽見動靜。”
江嶼沒接話，隻是指了指牆角的踢腳線——兩塊木板拚接處，有道幾乎看不見的縫隙，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讓師傅調整下，不然以後積了灰，擦都擦不出來。”他蹲下身，指尖輕輕碰了碰縫隙，“還有那邊的插座麵板，稍微有點斜，等會兒裝完燈讓電工調平。”
林薇湊過去，眯著眼睛瞅了半天，才勉強看到那點歪斜，忍不住小聲嘀咕：“你這眼睛到底是什麼做的？比我這天天盯著的人還靈，連頭發絲那麼細的縫都能看見。”話剛說完，就看見江嶼從紙袋裡拿出杯咖啡遞過來，杯壁凝著水珠，涼絲絲的：“無糖美式，冰的，解解暑。”
林薇接過咖啡，指尖傳來的涼意順著胳膊往下走，瞬間驅散了大半暑氣。她想起自己包裡還藏著早上烤的蔓越莓曲奇，趕緊掏出來，用紙巾墊著遞給他：“我早上烤的，沒放太多糖，你嘗嘗？”
江嶼接過一塊，咬了一口——曲奇烤得外酥裡軟，蔓越莓的酸甜剛好中和了咖啡的苦，比他平時吃的全麥餅乾多了點煙火氣。他抬眼，看見林薇正捧著咖啡杯小口喝著，陽光透過窗戶上的老樟樹葉，在她發頂投下晃動的光斑，像撒了把細碎的金子。
“坐會兒吧，師傅們乾活有譜。”江嶼指了指旁邊堆著的空紙箱，那是之前裝帆布袋樣品的，被林薇擦乾淨當臨時座位。兩人並肩坐下，紙箱有點矮，林薇的膝蓋微微蜷著，手裡的咖啡杯放在腿上，偶爾喝一口，空氣裡隻有工人師傅貼牆紙的“沙沙”聲和遠處傳來的蟬鳴，安靜卻不尷尬。
林薇看著牆上慢慢鋪開的米灰色牆紙，陽光斜照在上麵，果然透出點淡淡的暖調，像老巷牆皮被曬透的樣子。她側頭看了眼江嶼，他正低頭看著手裡的曲奇，嘴角幾不可查地彎著，腕上的舊機械表在光線下反光，連表盤上的劃痕都看得清清楚楚。
“對了，”林薇突然想起什麼，從包裡掏出張皺巴巴的便簽，“昨天幼兒園的老師說，想在帆布袋上再加個小圖案，你幫我看看這個行不行？”她畫了個小小的槐樹葉，歪歪扭扭的，旁邊還標注了“要嫩綠色”。
江嶼接過便簽，指尖在槐樹葉的邊緣輕輕描了描，從口袋裡掏出支鉛筆，把葉子的脈絡畫得更清晰了些，又在葉柄處加了個小小的彎鉤：“這樣更靈動，跟鐘樓的線條也能呼應上。”他說話時，氣息輕輕掃過便簽紙，林薇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咖啡味，心跳莫名快了幾拍。
正說著，林薇手裡的咖啡杯突然沒拿穩，灑了點在剛鋪好的地板上，褐色的液體順著木紋慢慢暈開。她“呀”了一聲，趕緊伸手去擦，手忙腳亂地找紙巾，卻沒摸到——早上著急出門，把紙巾落在折疊床上了。
“彆動。”江嶼的聲音剛落，林薇就感覺手腕被輕輕按住。他已經從包裡掏出包濕巾，蹲下身，指尖捏著濕巾的一角，順著咖啡漬的邊緣慢慢擦，動作細致得像在處理設計圖上的瑕疵。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能看到他長長的睫毛，連呼吸都放得很輕，生怕蹭壞了剛鋪的地板。
林薇蹲在旁邊，看著他專注的樣子，心裡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軟乎乎的。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早就習慣了他的出現——早上開工時會下意識往門口看，準備咖啡時會自然多帶一杯無糖美式，甚至在遇到設計難題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等江嶼擦完地板，站起來時，額前的碎發沾了點汗，林薇趕緊遞過張紙巾。他接過，擦了擦額頭，目光落在牆上剛貼好的牆紙，又看向林薇手裡的便簽，嘴角帶著點淺淡的笑：“進度挺快，下周差不多能完工了。”
“嗯！”林薇點頭，看著牆上慢慢成形的工作室，心裡滿是期待。她知道，這間屋子不僅會裝滿她的文創和老巷的故事，還會藏著更多像這樣的午後——陽光、咖啡、曲奇，還有他偶爾停留的身影，這些細碎的瞬間，正慢慢拚成她心裡最溫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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