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蘇清和就挎著竹籃往後山走了。
她沒敢走宗門開辟的那條“安全山道”——那裡有外門弟子巡邏,若被撞見她往西邊去,免不了又要被盤問。她繞了條更偏的小路,路是早年雜役弟子踩出來的,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露水壓得褲腳冰涼,昨晚沒好利索的右腿又開始隱隱作痛。
去年被青鱗蛇咬的那口,雖沒傷及性命,卻讓右腿總比彆處怕冷。她低頭揉了揉膝蓋,想起當時的情形:也是這樣的清晨,她為了采一株能換兩枚靈石的血藤,鑽進了山北的密林,沒成想驚動了蛇。那蛇毒蝕骨,她疼得滾在地上,喊破了嗓子也沒人應——後來才知道,那天李娟帶著人就在附近,隻是嫌她“礙事”,沒肯過來。
若不是清虛真人不知怎麼得了信,拄著拐杖深一腳淺一腳找到她,她早成了蛇的點心。
“彆想了。”她低聲對自己說,撥開身前的野草。今天要去的“西邊坡”比山北更偏,據說常有“影狼”出沒——那是種低階妖獸,速度快,雖不致命,被咬一口也得躺上半月。可那裡的凝露草長得密,而且沒人去搶,或許能多采些。
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到西邊坡。這裡的土是偏黑的,潮濕得很,凝露草果然長得比靈田那邊茂盛,葉片肥厚,沾著的露水都泛著淡青色的靈光。蘇清和心裡一喜,趕緊蹲下身,拿出竹片小心剔草。
她采得極快,又極穩。指尖劃過草葉時,總下意識地避開那些脆嫩的根須——這些草是換靈石的根本,不能糟踐。竹籃漸漸滿了,晨光透過樹葉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她額角滲出細汗,卻沒敢歇腳,隻抬手用袖子抹了把汗,繼續往坡深處走。
“喲,這不是蘇師妹嗎?怎麼跑這兒來了?”
熟悉的譏諷聲突然響起,蘇清和手裡的竹片“啪”地掉在地上。她回頭,就見李娟帶著兩個跟班站在坡上,三人都挎著空竹籃,顯然也是來采藥的。
李娟掃了眼她的竹籃,嗤笑:“看來傳言是真,西邊坡的草沒人要,也就你這種駁雜根才會來撿。”她身邊的跟班王虎跟著起哄:“李師姐,要不咱們把她的草拿了?省得她占著地方。”
蘇清和站起身,把竹籃往身後藏了藏:“李師姐,這是我先采的。”
“你先采又怎樣?”李娟抬腳走下來,靴底碾過幾株沒來得及采的凝露草,“這西邊坡又沒刻你的名字。再說了,你采這麼多乾什麼?難不成還想換聚氣散?就你這資質,吃了也是浪費。”她伸手就去搶蘇清和的竹籃,“這些草我們要了,你換個地方吧。”
蘇清和猛地後退一步,攥緊了竹籃把手:“李師姐,我需要這些草換靈石。”
“你需要?誰不需要?”李娟挑眉,“我馬上要衝煉氣五層後期了,正缺靈石買‘火髓花’煉藥,你這點草,剛好給我湊個數。”她見蘇清和不肯鬆手,臉色沉了下來,“蘇清和,彆給臉不要臉。上次在靈田沒收拾你,真當我好欺負?”
說著,她突然伸手去推蘇清和的肩膀。蘇清和沒防備,踉蹌著後退,右腿撞到一塊石頭,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手裡的竹籃也掉在了地上,凝露草撒了一地。
“師姐!”她急了,想去撿,李娟卻一腳踩在竹籃上,把籃子碾得變了形。
“撿啊?”李娟彎著腰,盯著她發白的臉,“有本事就從我腳底下撿。”
王虎和另一個跟班在旁邊笑,聲音刺耳。蘇清和看著被踩爛的草,又看了看李娟得意的臉,心裡的火氣像被野草裹著的火星,明明燒得慌,卻發不出來。她知道自己打不過李娟——煉氣三層對煉氣五層,差著兩個大境界,硬碰硬隻會更吃虧。
而且……她不能惹事。若是被長老知道她和同門爭執,不管誰對誰錯,挨罰的肯定是她。清虛真人還等著她換靈石買藥,她不能出事。
她深吸了口氣,慢慢直起身,忍著腿上的疼,啞聲道:“草……給你們。”
李娟愣了下,大概沒想到她這麼快服軟,隨即笑得更得意了:“早這樣不就完了?”她示意王虎把地上沒踩爛的草撿起來,自己則居高臨下地看著蘇清和,“記住了,在青崖觀,有靈根才有說話的份。你這駁雜根,就得有駁雜根的樣子。”
三人提著撿來的草走了,走前李娟還回頭瞥了她一眼:“對了,這西邊坡我們包了,你去彆處吧——哦,忘了告訴你,東邊的‘淺溪穀’昨天來了群影狼,你可彆往那兒去,死了沒人收屍。”
蘇清和站在原地,看著被踩扁的竹籃,還有地上沾著泥的碎草,指尖摳進了掌心。
淺溪穀有影狼……西邊坡被占了……那她還能去哪兒采草?
風從坡下吹上來,帶著濕冷的潮氣,右腿的疼越來越厲害,像是有無數根細針在紮骨頭。她慢慢蹲下身,撿起變形的竹籃,心裡又酸又澀。她不明白,都是同門,為什麼非要這樣趕儘殺絕?就因為她靈根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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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著石頭坐了會兒,緩過那陣疼,才慢慢站起來。不能就這麼回去——竹籃空著,一枚靈石也換不到,真人的藥怎麼辦?
她抬頭望向更深的山林。西邊坡往裡走,就是“迷霧穀”的外圍了。
宗門說那裡是“核心弟子采禁區”,其實是因為外圍常有低階妖獸,而且霧大,容易迷路。核心弟子不屑來,普通弟子不敢來……但她記得,去年清虛真人救她時說過,迷霧穀外圍有種“幽冥苔”,長在背陰的石縫裡,雖不起眼,卻能入藥,一株能換五枚下品靈石。
五枚……
蘇清和摸了摸頸間的玉佩,玉佩還是溫溫的。她咬了咬牙,把變形的竹籃背在身上,轉身往密林深處走。
哪怕隻有一絲可能,她也得試試。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霧氣漸漸濃了。
起初隻是薄薄的一層,貼在草葉上像霜,後來越走霧越重,眼前的樹影都變得模糊,連陽光都透不進來,四周靜得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和心跳聲。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潮濕的腐葉味,還有點說不清的腥氣——那是妖獸留下的味道。
蘇清和握緊了袖中的清心符,腳步放得極輕。她記得真人說過,迷霧穀的霧有迷魂的作用,不能久待,得趕緊找到幽冥苔就走。
她順著石壁往背陰處走,眼睛盯著石縫。幽冥苔是暗紫色的,貼在石頭上不顯眼,她找了好一會兒,才在一塊長滿青苔的石壁後發現了一小叢。
“找到了!”她心裡一鬆,剛想伸手去采,耳邊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聲音很近,像是有東西在草裡爬。蘇清和猛地縮回手,屏住呼吸往聲音來源處看——霧裡隱約閃過一道灰影,速度極快,緊接著,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在霧中亮了起來。
是影狼!
而且不止一隻——那雙眼後麵,還跟著兩雙同樣的綠眼,正死死盯著她。
蘇清和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她聽說過影狼的習性,這東西慣會成群結隊,速度快得能追上煉氣四層的修士。她隻是煉氣三層,還帶著傷,根本跑不過。
她下意識地摸向頸間的玉佩,想把清心符拿出來,可手指剛碰到符紙,最前麵那隻影狼就低低地吼了一聲,猛地撲了過來!
腥風撲麵,蘇清和幾乎是本能地往旁邊滾去。她躲過了這一撲,後背卻撞到了石壁,疼得她眼前發黑。還沒等她爬起來,另一隻影狼已經繞到了她身後,尖利的爪子朝著她的後背抓來——
千鈞一發之際,她頸間的玉佩突然燙了起來!
那熱度來得又急又猛,像是有團火鑽進了皮肉裡。她還沒反應過來,玉佩上那些奇怪的紋路突然亮起淡淡的白光,一道極薄的光膜從玉佩上散開,剛好擋在她身後。
“嗤——”
影狼的爪子抓在光膜上,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像是被燙到似的,嗷叫著退了回去。另外兩隻影狼也停住了,警惕地盯著那層光膜,綠油油的眼睛裡滿是忌憚。
蘇清和趴在地上,愣愣地摸著發燙的玉佩。
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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