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順著老槐的枯枝往下淌，滴在林風後頸時，他正跪在城隍廟的青磚地上。磚縫裡鑽出的青苔帶著腐土味，混著香燭燃儘的嗆人氣味往鼻腔裡鑽，可他此刻連皺眉的力氣都沒有——一股寒氣正順著腳底的湧泉穴往上爬，像數不清的冰針鑽進骨縫，順著經絡往四肢百骸裡鑽。
“唔……”
喉間溢出的悶哼被凍成白霧，林風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膝蓋重重磕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膝蓋骨像是撞在冰坨上，疼得他眼前發黑，可那股寒意卻沒停下，反倒像找到了宣泄口似的，順著脊椎往天靈蓋衝去。他想撐著地麵爬起來，手掌剛觸到青磚，就被凍得猛地縮回手——指尖的皮膚竟泛起一層青紫色，像是剛從冰水裡撈出來。
“不對勁……”
林風的意識還在掙紮，可身體已經開始不受控製。他能感覺到丹田處的那點微弱氣感正在潰散，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掐斷。緊接著，喉嚨裡傳來一陣劇烈的瘙癢，像是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爬，他忍不住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這時，一股毛茸茸的觸感順著喉嚨滑了下去。
那感覺無比清晰，像是一根沾滿了細毛的繩子，帶著刺骨的寒意，一點點鑽進他的食道。林風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能感覺到那東西在體內蠕動，所過之處，五臟六腑像是被硬生生撕開，疼得他渾身抽搐。冷汗瞬間浸濕了他的後背，順著脊椎往下流，卻在接觸到皮膚的瞬間就被凍成了冰碴。
“嗬……嗬……”
他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卻感覺吸入的空氣像是刀子一樣割著喉嚨。眼前的城隍廟開始旋轉，供桌上的燭火明明滅滅，映得神像臉上的紋路忽明忽暗，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狽。香爐裡插著的三炷香還在燃燒，青色的煙圈打著旋往上飄，最後消散在梁上的蛛網裡。
“嘻嘻嘻……”
尖細的笑聲突然在耳邊響起，像是指甲刮過玻璃，聽得林風頭皮發麻。那聲音不男不女，帶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仿佛就貼在他的耳廓上，熱氣如果那能被稱為熱氣的話）噴在他的皮膚上，激起一陣細密的雞皮疙瘩。
“跑啊，怎麼不跑了？”
笑聲裡帶著戲謔，林風猛地偏過頭，卻什麼也沒看見。空蕩蕩的城隍廟角落裡，隻有積滿灰塵的供品和散落的紙錢，風吹過窗欞，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有人在哭。可那笑聲卻始終縈繞在他耳邊，揮之不去。
“你是誰……”
林風用儘全力，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他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是被砂紙磨過，連他自己都快認不出來了。
“我是誰？”那聲音像是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笑得更歡了，“小娃娃，你不是一直想求我幫忙嗎？怎麼，現在反倒不認識我了？”
林風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了自己來城隍廟的目的——村裡的張寡婦死得蹊蹺，渾身發青，像是中了邪，他爹讓他來求城隍爺保佑，可他卻鬼使神差地在供桌下發現了一個纏著紅繩的黃鼬頭骨……
難道……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腦海裡升起，他猛地看向自己的手。
那已經不是他的手了。
原本還算厚實的手掌變得乾癟，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蠟黃色，指節突出，像是枯樹枝。指甲變得又尖又長，泛著渾濁的黃色，尖端微微彎曲，閃著寒光，活脫脫一雙黃鼬的爪子。
“不……不可能……”
林風的大腦一片空白，他想抬起手看看，可手臂卻像是灌了鉛一樣沉重。他眼睜睜看著那雙手不受控製地伸出去，抓住了供桌上的一炷香。香還在燃燒，火頭“劈啪”作響，火星濺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緊接著，那雙手帶著香，緩緩地往他的嘴裡送去。
“不要……”
林風拚命掙紮，可身體卻像被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他能聞到香燃燒時的焦糊味，能看到香灰簌簌往下掉，落在他的衣襟上，留下一個個黑色的印記。可他阻止不了自己的手，隻能眼睜睜看著那炷香越來越近，最後被送進了嘴裡。
香頭的火燙得他舌尖一麻，他下意識地閉上嘴，卻感覺到香灰落在了舌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