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蹲在地上，膝蓋硌得生疼。他從背包裡翻出塊擦汗的破布，在石碑上使勁蹭，灰絮飛得嗆人，咳得他直皺眉。陳雪蹲旁邊遞過瓶水：“慢點擦，嗆死了。”
“你看這符號。”林風把布往旁邊一扔，指著剛露出來的刻痕，“像不像隻狐狸？尾巴翹得老高，還歪著頭。”
陳雪湊近了瞅，指尖輕輕點在石碑上：“還真是……你再看旁邊這個，溜尖的嘴，短腿，是不是黃鼬？”她突然“咦”了一聲，“這排更怪，一個個小人跪著，手舉得老高，像是在遞啥東西。”
林風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那排小人刻得極細，卻透著股說不出的彆扭——他們的腦袋都低著，後背弓得像蝦米，舉著的東西圓圓的，看著像……頭骨？他心裡一緊，剛要說話，就見最上頭刻著個巨大的影子，尖嘴圓耳，拖著條長尾巴，正低頭盯著那些小人，眼神凶得很。
“這是啥？”林風摸著下巴，“看著像老鼠，可哪有這麼大的老鼠？”
陳雪突然拍了下手：“我想起來了！奶奶的日記裡夾過張拓片，跟這符號差不多！她說這是上古時候的象形文，仙家跟人不用嘴說話，就靠這玩意兒記事兒。”她指著那個巨大的鼠影，“奶奶說這叫‘鼠仙’，是五仙裡最老的一個，脾氣怪得很。”
林風心裡一動，掏出背包裡的筆記本和鉛筆，小心翼翼地把符號拓下來。紙太薄，一使勁就破了，他氣得直罵：“早知道帶幾張厚紙了，這破本子還是上次買方便麵送的。”
“彆罵了，能拖下來就不錯。”陳雪幫他按住紙角，“拓完去找王瞎子看看？那老頭年輕時走南闖北，聽說認得些古字，上次村頭那塊老石碑就是他譯出來的。”
林風“嗯”了一聲，剛拓到一半，腦子裡突然炸響黃三太爺的聲音，懶洋洋的，帶著點幸災樂禍：“彆瞎費勁了，這上麵寫的東西，你爺爺當年拚了老命想毀掉，你們倒好，還上趕著研究。”
“到底是啥？”林風咬著牙問。這老狐狸每次都話說一半，急得人想把它從腦子裡揪出來揍一頓。
黃三太爺卻不接話，隻在那兒哼哼：“知道了對你沒好處，真沒好處……”
“少在這兒裝神弄鬼！”陳雪忍不住喊了一聲，“你要是不說，等會兒遇到邪物，我們可不管你！”
這話好像戳中了黃三太爺的軟肋，它沉默了半晌，才悶悶地說：“反正不是啥好事……牽扯到好幾百年前的老賬，你們這些小輩，摻和進來就是找死。”
林風沒理它，繼續拓符號。拓到石碑底部時，陳雪突然“呀”了一聲：“這個我認識！”她指著個像天平似的符號，“奶奶的日記裡畫過，這是‘交易’的意思！你看這兩邊，一邊是人，一邊是仙家，中間連了道線，肯定是在做交易！”
她順著符號往上指，指尖劃過那些跪著的小人：“你看這些人，舉著的東西冒著火星子——”她突然頓住，聲音有點發顫，“奶奶說過，靈魂在仙家眼裡，就像帶火的燈……這不會是……他們在用靈魂做交易吧？”
林風手裡的鉛筆“啪嗒”掉在地上。爺爺日記裡的猜測突然浮現在眼前——那本泛黃的日記裡，夾著張撕下來的紙，上麵歪歪扭扭寫著：“山神廟下，有仙凡契，以魂易願，世代相傳，禍根也。”當時他隻當是爺爺老糊塗了，現在看來，這事兒可能是真的。
“再往上看看。”林風撿起鉛筆，手有點抖。石碑中間刻著幾排更複雜的符號，像串起來的珠子，又像彎彎曲曲的蛇。陳雪盯著看了半天，突然指著其中一個符號：“這是‘世代’的意思！奶奶畫過，兩個小人手拉手，一個老一個小，就是世代相傳。”
“也就是說，這交易不是一次的事？”林風的心跳得厲害，“是一代傳一代？”
黃三太爺突然又開口了，聲音透著股疲憊：“何止世代……這契約立的時候，還沒你們這村子呢。那時候這兒叫黑風嶺，山裡的仙家跟附近的部落定了契，人給仙家供奉靈魂，仙家幫他們擋野獸、保收成。”
“後來呢？”陳雪追問。
“後來？”黃三太爺冷笑一聲，“人貪心不足唄。一開始隻給死了的人的魂，後來覺得不夠，就開始拿活人的魂換。仙家那邊也亂了套，有的想毀契，有的想趁機奪權，鬨得不可開交。最後還是鼠仙拍了板，說契不能毀，但得加條規矩——要是人不守諾，就拿他們全族的魂來抵。”
林風突然想起牆上那些刻痕，那些被劃掉的名字，還有名字旁邊的骨灰。他猛地抬頭：“那些來山神廟的人，是不是都跟這契約有關？”
“算你小子聰明。”黃三太爺歎了口氣，“這山神廟就是當年立契的地方。後來部落沒了，村子建起來了，可這契約沒斷。每隔幾十年，就會有人被‘選’來這兒，要麼續契，要麼……還債。”
“還債？”陳雪的聲音發緊，“還什麼債？”
“還當年欠的魂唄。”黃三太爺說得輕描淡寫，“有時候是一個村的，有時候是一家人……你以為你爺爺為啥要毀這石碑？他當年就是被選中的人，親眼看著上一輩的人怎麼被吸乾精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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